第四十一章 無愧

明明窒息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但林余又似乎能在腦外聽見一些嘈雜的聲音，似乎是鳥鳴。

很快他就有一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他躺在松軟的土地上，入目的是刺眼的陽光，穿過茂盛的草木，直射進他的眼里。

林余伸出手，擋了擋眼前的光，曬在臉上有一種暖意，鼻間縈繞著泥土的芬芳，這讓他忽然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這樣的陽光……他回到岱輿區了嗎？

林余撐起身體，茫然地掃視著周圍，沒有機甲，沒有巖漿，沒有黑暗，所見的是大片茂盛的草木和樹林，微風吹來，帶著獨屬于草木的清新香氣，沁人心脾，這也是岱輿區所見不到的。

江道忱呢？

林余的腦子漸漸清明，他撐著地，緩緩起身，想要尋找愛人的蹤影。

卻發現自己的背后是一片駭人的黑暗，像是一個結界，把這外面的光亮隔絕開，硬生生區分出了兩個位置。

那個里面，應該就是不見黎明之外的黑暗。

可越過那處黑暗，萬物復蘇，已經不是末世的景象了。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謊言，是主神用自己的力量，隔絕出兩個區，以末世的理由，把殘存的人類全部圈養在一起。

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林余只覺得脊背發涼，還有那麼多人被蒙在鼓里，終其一生因為基因而無法改變生活。

而外面明明有更廣闊的世界，卻被困在這兩個區內。

“你醒了？”江道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余回過身，就看見江道忱丟了兩個紅艷艷的果子過來，他伸手接了過去，沉甸甸的，帶著露水，看起來非常新鮮。

這樣的新鮮，在岱輿區都是不多見的。

林余還有點懵，“你去哪兒了？”

“看你沒醒，我四處轉了轉。”

或許是基因問題，江道忱其實比林余要更晚失去意識，當林余率先在他面前失去意識垂在他身上時，他雖然也因為窒息感而腦中混沌，可那種愛人就像死在他面前的感覺讓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會心驚。

卻也慶幸，還好看到這一幕的不是林余。

而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的機甲沖進了這片光明之中。

機甲也開始提示注入氧氣，他仿佛劫后余生，第一時間查看林余的狀態。

治療儀顯示只是短暫昏迷后，他松了口氣，收起機甲，把林余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自己則去不遠處察看了一番，順帶手摘了兩個果子。

林余看著面前那仿佛憑空生出的黑暗，喃喃道：“所以我們都被主神騙了……我們不用依靠主神的力量存活，恰恰相反，是所謂的主神讓我們依靠他的力量。”

“是的。”江道忱點了點頭，眼底閃爍著興奮的神采，“林余，我們自由了！”

他們賭對了，外面真的已經復蘇，有陽光，有氧氣，有森林，有動物……

或許還有新的文明，或許有新的人類。

“是啊。”林余從震撼中回神，他重復著，“我們自由了……”

“走吧，遠離這里。”江道忱對林余伸出手，“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我們了。”

可林余卻頓在原地，他想起死去的許若，和員僑區所有人曾經對他滿懷期待的目光，種種這些仿佛無形的手在拉著他，使他無法就這樣無所謂的拋棄過往，奔向自由。

如果說之前是無能為力，自己也無力對抗主神，可現在不同。

他可以把這一消息告訴員僑區的人，剩下的選擇，就看他們自己了。

林余握住江道忱的手，緩緩道：“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

江道忱看出他的心思，直言道：“不見黎明之外沒有氧氣，只有儲存了大量氧氣的機甲和飛艦能夠穿過，員僑區的人，是沒有機會的。”

“可并非只有員僑區的人想離開。”林余抬頭看著江道忱，“你們生活的難道就很愉快嗎？不也同樣身不由己，龔舟的能力不在于機甲，可他只能選擇機甲，岱輿區還有多少像他一樣的神族，難道他們得知外面有更廣闊的世界后還會想要留在岱輿區嗎？”

瞞過神知監控的那個小機器，就是龔舟偷偷制造的。

他同樣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只是并不擅長機甲。

主神的力量就像密不透風的罩子，關住了里面的人，可現在林余和江道忱戳破了這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光罩。

如果能將這個消息帶進去，那麼員僑區和岱輿區的人離開或是留下，都是個人的選擇。

而他們只負責把這個窟窿捅得大一點。

江道忱無法反駁，但他也深知如果此事不解決，林余一生都會受其困擾，可他還是舍不得這好不容易來到的自由，他問：“如果回去被發現了呢？會是什麼后果你知道嗎？”

“所以我們要加倍小心。”林余認真道：“我已經懦弱了一次，這一次我想，至少做點什麼，才能安心離開，只要把他們都被主神騙了，外面還有空氣和陽光這個消息傳出去就好了，然后我就回來，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不好。

”江道忱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你開什麼玩笑？你回不來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