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是冷漠如風照,緩緩念出這樣的誓言,居然也有一種別樣的深情意味。
……?
他沒見過這場面,但此刻四面八方來自江家的話語透過神知傳入他的腦中。
他們說,你跟著他念。
以你姓,冠吾名。
林余此刻忽然意識到,這就是江家人所說的,不管說什麼,只要答應就好了。
可……這樣的誓言……這分明是在求婚。
快點……快呀……
不要發呆,這是在主神面前。
神知傳來的聲音在不斷催促著,因為林余的沉默,催促聲變成利誘。
宛若惡魔的低語,他們說,只要念了,會給林余一個貴族的身份。
會給他一個完美的未來……
林余麻木地聽著,無動于衷。
他確實很渴望這些,他不是什麼圣人,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鯤鵬,是最自由的鳥。
不是鴻鳥,不是振翅高飛的鳶,他是鯤鵬啊。
利誘漸漸變成惡毒的謾罵,他們說如果壞了這場好事,一定不會放過林余。
快點……快呀……
不斷催促的聲音炸得林余頭痛不已,他覺得煩,索性側過耳,屏蔽了所有聲音,而后定定地盯著風照,用神知問他,“如果我重復了你的話,是不是醒來之后,江道忱就要和你結婚?”
風照傲慢道:“這和你無關。”
無論是出于自己對鯤鵬的私情,還是以林余的性格來說,他都做不到替另一個人決定這種事情,于是他堅定地拒絕了,“我無法替別人決定他的未來,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不等他醒來再問呢?”
風照的眼神陰鷙起來,但他仍然重復著那句話,“這和你無關。”
“那我告訴你,什麼是我能做的吧。
”林余扯出一個無懼無畏的笑,抬起頭,掃視了一圈眾人,人群中有驚異的、羨慕的、也有看熱鬧的。
其中眼神最為熱切的是江家的人,江道忱在沒有昏迷前就不是一個能乖乖聽話的人,現在有了這個替身,只要在眾人面前演好這場戲,等江道忱醒來,一切已成定數。
只要這個卑賤的替身演好這場戲……
只要他重復那句話,主神會為兩人證言。
“呃……”現場已經從熱鬧的歡呼變成詭異的安靜,所有人屏息,看著林余,在他發出第一個音節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只要他點頭同意,江家就能攀著風家這個離神最近的家族,走向更高的巔峰。
而兩位神臣的結合,也是前所未有的。
他們的后代,一定會比他們更加強大,更加出彩,為家族帶來更多榮耀,這也是他們所期盼的。
可誰也沒想到,頂著江道忱臉的林余緩緩地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想…我還沒有想好。”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了風照。
此話一出,江家和風家人都臉色一沉。
尤其是風照,江道忱拒絕他,現在這個卑賤的平民,也敢拒絕他,這無疑是最大的侮辱了。
他是整個歸墟最年輕的神臣,無論是在岱輿區,還是在演練場,都是毫無爭議的第一,天資卓越的伏羲,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羞辱,而眼前這個少年,這個卑劣的基因,這個來自平民區要靠出賣身體活下去的賤種,讓他被羞辱了兩次。
他們都該為得到自己的垂青而感恩戴德才對!
他甚至比江道忱上一次,他本人拒絕自己時,還要生氣。
這個平民,他怎麼敢?
江母的反應很快,他連忙打著圓場,“道忱他剛恢復,他一直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你們知道的……”
“那就讓他再好好想想吧。”風家家主似乎并不驚訝,只微微點了點頭,看不出表情。
而風照的臉卻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
林余不敢去看他們的表情,他匆匆轉身,穿過所有人的目光離開人群中央,但對于這件事,他不后悔。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他快步離開,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可當他漫無目的穿過仿佛無限大的風家時,他悲哀的意識到,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出不去,進不來。
他在此刻好像忽然明白鯤鵬所說的,看不見黎明了。
明明這里那麼明亮,所有人衣飾華貴,天空綻滿煙花,入目可見的都是他在員嶠區根本無法觸碰到的物品,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可他卻覺得,這些都是昏暗的,都是沒有色彩的。
像江道忱這樣優秀的人,卻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做主。
宴會結束時,江家的人精準無比找到暗處的林余,江母還維持著體面的微笑,“道忱,我們找了你好久。”
林余轉回身,目光有些哀切,他企圖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一些,“我只是做了他會做的選擇,你們不該這樣對他,這不公平。”
“你在胡說什麼呢?走吧,和我們回家。”明明是溫柔的話語,但江母的眼底卻沉如死水。
林余后退了一步,卻被圍上來的江家人強硬架住,一左一右,半拽著進了飛行器。
最后一眼,是門口的風照,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切,默許他們帶走了自己從員嶠區帶回來的替代品。
被拽進飛行器的一瞬間,林余耳側復刻江道忱的神知就被強行扯了下來,由于并不屬于自己的原因,外力也可以輕易拆卸,只是耳垂因為太過粗暴而受了傷,一滴殷紅的血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