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坐立難安，好在母星的飛行器及時落了下來，匆匆跳上飛行器后，林余強撐著從機甲里出來，來到他們小組的休息區。

龔舟還在和皇衍說說笑笑，走近了才發現林余的臉色很差。

“你怎麼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陸奪突然開口。

林余擺了擺手，“可能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說罷，林余倒在座位上沉沉睡去，機械座椅隨著他的動作變成了一張躺椅。

其他幾個人都自動坐到對面去，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也是，他的身體還沒恢復完全吧。”白葉垂頭看著他，微微嘆了口氣，“聽說救出來的時候大半個身體都是碎的，再晚一點人就死了。”

“十個月再生成這個程度很牛逼了。”皇衍嘆道。

“沒辦法，江家不會讓他再等三年吧。”看著林余，白葉的眼神有些可憐，“出生在這樣的家族，對他來說太可惜了。”

“成為神臣就好了吧，這次考核結束他應該有資格申請了。”皇衍想起江道忱的碩果累累。

陸奪冷笑出聲，“風家的神臣和江家的神臣，能一樣嗎？”

幾人互相對視幾眼，都默不作聲。

林余累得不行，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里很混亂，是還未離婚的父母大聲爭吵的畫面。

他那個時候很小，嚇得嚎啕大哭。

然后被父親甩到角落，眼角撞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劃了很深一個口子。

他的眼前血色彌漫，劇痛讓他只能不斷哭泣。

但還在爭吵中的父母依然漠視他，繼續著他們的爭吵。

內容是，誰多吃了一管營養液。

仿佛在他們眼里，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林余，還不如一管營養液重要。

傷口很深，好在沒有傷及眼球，林余被吵完的父母從地上拽起來，粗暴地用酒精擦拭已經干涸的血跡，然后又丟在一旁，像垃圾一樣，和吃空的營養液包裝混在一起。

他又餓又痛，倒在地上，舔著殘存的液體，抽噎蜷縮在角落。

傷口沒有得到什麼照顧，但還是愈合了，在右眼角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

……

“江道忱……江道忱……”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醒醒！醒醒！”

林余被頭頂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得睜不開眼，他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眼前紅發的青年沖他笑了起來，“江道忱，起來領獎了！！”

怎麼會有人的頭發這麼紅呢……不是那種暗色的紅，是鮮亮耀眼的紅色……

……領獎？虛擬大賽嗎……

可是已經結束了吧？

林余懵懂地坐起來，意識才稍微恢復起來，之前的種種重新在腦袋里復盤，他的眼神驟然清明起來。

“你睡了好久，快點清醒一下，我們要領獎了！”

林余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歸墟最大的演練場，這一屆考核的所有學生都圍在此處，人群中的甯之境死死盯著林余，眼里滿是不甘，再往后是新生，眼神中都是向往與驚羨，再往后，林余也看不清了……只覺得很亮，很刺眼。

每一屆考核的冠軍，都會由主神為整個小組授予勛章。

回去的路上已經出了結果，他們小組是毫無爭議的第一。

林余有些緊張，這是傳說中拯救人類的神。

主神……會是什麼樣子呢？真的是神嗎？會和人類長得一樣嗎？

胡思亂想時，龔舟拍了拍林余的肩膀，“快上機甲。”

要上機甲？林余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那管針劑的藥效過了，他害怕自己倒在里面。

可身邊的隊友一個接一個的釋放出機甲，連龔舟都掏出了自己的備用機甲。

再拖下去，整個歸墟都在看著自己……

也許只是自己的錯覺呢？這樣安慰著自己，林余單手擲起勛章，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旁手足無措的許若也拉上了控制艙。

“你應當和我們共享這份榮耀。”

林余沒有看到，遠處看臺上的風照，漠然注視著這一切。

可當上了機甲，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沖了上來，林余強忍著啟動機甲，用意志力強迫自己坐在控制艙里。

他看見眼前一片金黃燦爛，盤古似乎沒有實體，它伸出觸手一般的光臂，每一只上面都有千百只觸手，挨個憐愛地拂過每個人的機甲，將勛章掛在所有機甲伸出的右臂之上。

林余頭痛欲裂，幾乎要窒息，他甚至覺得口腔里已經漫上了血味。

這真的是基因限制嗎？林余宛若進入了某種瀕死狀態，沒由來的，他的思緒飄散，他在想……

這簡直像一個詛咒，詛咒所有B級基因的人，無法觸碰機甲。

隨著授完最后一塊勛章，所有人閉上了眼，宛若吟誦最偉大的篇章一般，低吟著，“主神，你是人類唯一的曙光，我們將永遠跟隨您的指引。”

待在急救室的許若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他呆愣地看著眼前那不似人類，散發著圣光一樣的生物，沒由來地，落下了淚。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身為B級基因的自己，此生都無法觸碰那片光芒。

明明那里那麼亮，可自己卻覺得前路一片灰暗。

林余堅持著伸出右臂接下那枚勛章，直到傳送到自己手中，才關閉機甲，最后昏死在控制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