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做這東西的時候總覺得哪只手都不是常用手。
最后泥條都是孫問渠弄的,他只需要拿著往上盤就行。
也許是比自己年齡還長的做陶的時間,孫問渠的手只要落在陶泥上,整個人就會瞬間變了。
眼神,動作,每一個細節都讓人沉醉。
相比自己做陶,看著孫問渠做陶是更大的享受。
孫問渠把泥遞給他的時候,方馳還撐著下巴出神。
“哎,”孫問渠在他鼻尖上抹了一下,“該你了。”
“……哦!”方馳接過來,先按孫問渠說的往邊緣刷上泥漿做粘合,然后低頭開始往餅子上慢慢放上泥條。
孫問渠伸了手過來,手指在泥條上跟著他慢慢按壓著。
方馳的眼睛一直在他的手指上,手上的泥條兩次都按到了餅子外面,孫問渠嘖了一聲,手指啪地往他手背上一彈:“你還玩攀巖呢,協調能力哪兒去了。”
方馳順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狠狠地捏了兩下:“這兒呢。”
孫問渠粘了泥漿的手指帶著濕滑和細細的顆粒感,細細地順著手心癢到了胳膊上。
“你今兒要是做個盤子再把自己做硬了,”孫問渠抽出手指,“就得去謝謝亮子叔叔給你挑了個韭菜精這麼貼切的稱號。”
方馳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說過我很喜歡你的手啊。”
孫問渠沒說話,指尖在他嘴唇上點了一下。
方馳想也沒想就張嘴咬住了,舌尖在他指尖上舔了舔。
“什麼味兒?”孫問渠笑了笑。
方馳笑著剛想說話,門被敲響了。
哐哐哐三聲之后傳來了奶奶的聲音:“你倆是不是都在屋里啊?”
方馳大概是嚇了一跳,牙條件反射地咬了一下。
“哎!”孫問渠抽出手指,“要不要蘸點兒麻醬啊?”
方馳趕緊捏著他指尖揉了揉,然后應了一聲:“在呢,奶奶!門開著的!”
“你張叔拿了點兒葡萄……”奶奶推開門進了屋,一看他倆就愣住了,“干嘛你倆這是?”
“水渠教我做盤子呢。”方馳站了起來,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手。
“做盤子啊?”奶奶有些吃驚地走到轉臺邊看了好一會兒,“你要不說這是盤子我都不知道給它安個什麼名兒好了。”
“還沒做好,一會兒就好看了。”孫問渠笑了起來。
“教他費勁吧,打小就做不來細活兒,”奶奶說,又轉頭看了看方馳,“都吃上了啊?”
方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笑著蹭了蹭嘴上的泥:“沒。”
“該吃飯了,給水渠做了面條呢,”奶奶說,“等你們做完盤子再吃?”
“不用,吃完再做,”孫問渠站了起來,“都沒注意時間。”
方馳摟著奶奶的肩走了出去,孫問渠跟在他們身后看著方馳。
方馳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孫問渠搓了搓剛被他咬過的手指,如果是之前,奶奶這麼突然敲門,方馳估計會把他手指給咬斷。
今天不僅沒咬斷,居然還先給他揉了手指才應的門。
雖然還是看得出緊張,但這種細微的變化依然讓孫問渠意外。
“水渠生日快樂啊,”爺爺拿出土酒給孫問渠倒了一杯,“30了吧?”
“沒,18。”孫問渠笑著拿過瓶子,給爺爺也倒上了酒。
“就18歲,”奶奶笑著說,“來,奶奶給你盛面,今天菜碼可多了,都是爺爺配的。”
“謝謝爺爺奶奶,”孫問渠接過了奶奶給他盛的面,一邊夾菜碼一邊說,“今天又要胖一圈兒。
”
“你這都瘦了兩圈兒了,”奶奶說,“還差一圈兒,這兩天給你補上。”
孫問渠笑著低頭吃了口面:“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爺爺拿著腔說了一句。
方馳一下樂了:“廣告背得還挺溜啊。”
面很好吃,爺爺奶奶很可愛。
孫問渠笑著吃面。
對方馳的那種害怕和擔心他越來越能體會,也越來越不敢抬頭看他們。
有種現在就拔腿走人的沖動,再也不要讓兩個老人看到自己。
也許這趟就不該跟方馳一塊兒回來。
不。
一開始他就不該跑到這里來住下。
吃完面,方馳陪著爺爺奶奶去了小菜地摘葡萄,孫問渠沒有跟過去,回了樓上,坐在轉臺前盯著盤子出神,手下意識地在盤子上輕輕壓捏著。
方馳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把第二根泥要盤了上去。
“不等我。”方馳坐到他對面。
“下意動作。”孫問渠笑了笑,“要不我拿掉你再盤一次?”
“別啊,”方馳說,“現在該干嘛了?”
“把沿兒壓實,捏緊,再抹平,”孫問渠用手沾了些泥漿給他示范了一下,“厚薄要一樣,要均勻……”
方馳學著他的動作也粘了泥漿在盤上捏捏按按的,沒弄幾下就又捏到孫問渠手上去了。
孫問渠笑了笑也沒抽手,就在他的里繼續給盤子修著型:“我跟你說,這個程序得一兩個小時。”
“太好了。”方馳說。
孫問渠的手到哪里,他的手就跟到哪里。
孫問渠在盤子里盤子外捏著按著,他在孫問渠的手心里手背上勾著劃著。
午后陽光很明媚,在窗戶像開了花一樣。
從窗口鋪進房間里的幾束陽光里能看到細細的飄著的小灰塵,顯得四周格外安靜。
能聽到鄰居家院子里的雞在低聲叫著,能聽到風吹過時樹枝間的吱嘎聲,能聽到遠遠的狗叫聲,能聽見小子從樓梯跑上來進了屋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