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魚,大的那種魚,”孫問渠說,“你爺爺奶奶這段時間忙著弄菜地,也沒去趕個集什麼的,沒魚吃。”
“嗯?”方馳被他突然轉換的話題給弄愣了,“魚?”
“是啊,我想吃魚,大魚。”孫問渠看著他。
方馳跟他對瞪了能有十來秒才反應過來:“你是讓我帶你去趕集還是幫你去江爺爺家拿一條魚啊?”
“趕集來不及了吧。”孫問渠笑笑。
“這圈兒繞得我都能翻倆山頭了,”方馳嘆了口氣,“你就不幫我看,你想吃魚我也會幫你去弄的啊。”
“這樣好玩,”孫問渠說,“草魚就行,刺兒挺少的。”
“嗯,”方馳點點頭,“紅燒,糖醋,清蒸,我爺爺都拿手。”
“紅燒,紅燒的,”孫問渠摸摸肚子,“啊。”
一進山邊的小林子,曬得人睜不開眼的陽光一下被遮成了光斑,氣溫低了下去,挺涼爽的。
“那天我跟你爺爺從這兒上山來著,”孫問渠指指前面進山的路,“不過沒到頂。”
“今兒我們也不爬山,太熱了,”方馳活動了一下胳膊,“我帶你去玩水吧,我小時候總去的。”
“那條小溪?”孫問渠看著他。
“小溪怎麼玩,活動不開,”方馳帶著他從另一條岔路走,“這條路不上山,能繞到后山,那兒水深。”
山挺高,但面積不大,繞到后山的路雖然不太好走,但沒多大一會兒就繞了過去,后山挺大一片都是竹子。
一陣山風吹過來,方馳停了下來:“你聽。”
風吹過竹林時,身邊的竹子輕輕搖晃著,竹葉摩擦著發出沙沙的細響,還有不時響起的竹子擺動時的咔咔聲。
寧靜而涼爽的聲音。
“好聽吧?”方馳問。
“嗯,”孫問渠笑笑,“看不出來你還能注意這些。
”
“我在這兒長大,這些聲音就是我的……”方馳想了想,“鄉愁,對吧?”
“是,”孫問渠走進竹林里,踩著滿地的竹葉走了一會兒,聽到了水聲,“前面就是水了?”
“有一個超級小超級細的瀑布,”方馳嘿嘿笑了兩聲,“我管它叫瀑布。”
這個方馳所謂的瀑布,其實就是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到這兒的時候有被一塊大石頭攔斷,落入了兩米之下的一個小水潭里。
方馳稱為瀑布的,其實就是細細的一束溪水。
這個水潭不大,也就四分之一個藍球場的大小,不過看起來挺深的,水面上漂著些竹葉,看著倒是挺詩情畫意。
孫問渠站在水潭邊,隱約記得自己可能是畫過類似的畫,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畫的了,竹林,溪水,炎夏午后。
“你會游泳吧?”方馳的聲音從斜上方傳了過來。
孫問渠順聲音看過去,發現方馳已經爬到了那塊大石頭上,站在了“瀑布”的頂上。
“會……不會……大概……”孫問渠看著他,“會吧?”
“這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啊?”方馳聽樂了。
“在游泳池里就會,”孫問渠說,“我沒在游泳池以外的水里游過……你不是要下水吧?”
“要不你覺得要怎麼玩水啊?”方馳一揚手把背心脫了,“我要從這兒跳下去。”
“磕腦袋了怎麼辦?”孫問渠愣了,都沒顧得上看方馳漂亮的腹肌,低頭先看了看水潭,“這水有多深啊?”
“兩三米吧,”方馳笑著說,“我沒磕過腦袋……你要上來感受一下嗎?”
孫問渠不恐水,也不恐高,但是對于就這麼在山里隨便找個水潭就從兩米高的石頭上往下蹦,他還是有點兒擔心。
爬上石頭站在嘩嘩的溪水里往下面看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有點兒眼暈。
“沒多高,是吧?”方馳站在他身后。
“理論上是沒多高,也就比我站著高一頭,”孫問渠低頭看了看,“但是站水里感覺又不一樣了,還要跳進水里感覺就更不一樣了,關鍵它還不是游泳池……你說我要是腳一滑下去了會怎麼樣?”
“下去就下去了唄,一蹬水不就上來了嗎,”方馳笑著說了一句,伸手扶在了孫問渠腰上,“你是不是有點兒害怕。”
“嗯,”孫問渠轉過頭看了看他,“你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就沒野過。”
“知道,”方馳笑笑,“你嬌氣得很。”
“你會不會把我推下去。”孫問渠嘖了一聲。
“你覺得我是干這種事兒的人麼?”方馳也嘖了一聲。
孫問渠再次轉頭很認真地瞅了瞅他:“你吧,年紀不大,不過還真挺靠譜的,就是……我想想怎麼說。”
“你就算現在滑下去了,我也能拉著你把你拽上來。”方馳說。
“嗯,就是這意思,”孫問渠笑了起來,“不過我剛真以為你說玩水,就是玩玩水。”
“是說咱倆排排坐在水邊兒,把腳泡水里,拿腳丫子撩水玩麼?”方馳斜眼兒瞅著他,“你們紈绔子弟玩個水都玩得這麼少女啊?”
“是去跟你亮子叔叔拜師了嗎?”孫問渠一下樂了。
方馳也跟著他嘿嘿樂了起來,大概是因為突然之間高考就過了,突然之間他跟孫問渠就說了些什麼,突然之間就有點兒輕松。
突然之間就挺想笑的,還笑得有點兒停不下來。
為了防止樂大發了把孫問渠推到水潭里,他摟著孫問渠的腰把他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他倆的距離本來也沒多遠,孫問渠的背直接貼在了他身上。
方馳的笑聲還沒有停,但慢慢地變得有些斷斷續續,接著就變成了干笑,干笑了幾聲之后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