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孫問渠回過頭沖他笑笑。
“……對,是鄉愁吧,”方馳點點頭,“你看半天就為這個?”
“我不是為鄉愁,我是想看看鄉愁什麼樣。”孫問渠在他肩上拍了拍。
說實話方馳沒太聽懂孫問渠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他也不打算弄懂。
爺爺奶奶來集市最喜歡的兩個地方,一是生肉行,二是工具行。
他倆先上生肉行看了看,沒看見爺爺奶奶,方馳正想再轉兩圈,走在旁邊的孫問渠突然從他手上把小子的繩子一拿,拉著小子扭頭就走。
方馳莫名其妙地趕緊跟上去,聽到孫問渠一邊走一邊小聲說:“哎喲嚇死了,那邊要殺羊了得快點兒走,一會兒把我們小子嚇得該不會趕山了……”
方馳有些想笑,又有點兒想過去摸摸孫問渠腦袋的沖動。
往工具行邊遛達邊看的時候,方馳看到了那邊一溜賣對聯窗花的,突然就想起了院子門外的那副對聯。
“你是不是寫對聯了?”他問孫問渠。
“嗯?哦,寫了,”孫問渠說,“寫了好多呢。”
“寫了好多?”方馳愣了愣,“不就是院子外面那副麼?”
“是啊,你家就那個,”孫問渠想想就笑了,“還幫你們村別家的也寫了啊,估計能有十來個吧。”
“不是吧……”方馳很震驚,“都找你寫啊?”
“你爺爺到處顯擺,說我家今年的春聯是定制的!獨一份兒!書法家寫的!還是會拉二胡的青年書法家,”孫問渠邊樂邊說,“結果就來了一堆人,哦對了,你爺爺的情敵,那個江老頭兒也來了。”
“啊?真來了?”方馳一聽就來了興趣,“打沒打起來?我跟你說他倆打架特逗!打起來了你不能勸不能拉,他倆有套路,打一小時也不帶傷的,有人勸架破了結界就容易誤傷。
”
孫問渠一聽就笑得不行:“沒打,還挺友好的,不過你爺爺收了他十塊錢,別人都是白寫。”
“哎這老頭兒真是的。”方馳嘖了一聲。
“錢給我了,”孫問渠說,“一會兒請你吃點兒比一塊五四個的面包好點兒的,比如烤魚?”
“烤魚啊,”方馳笑笑,“一下從土土土土爾其菜和只有屜兒的燒賣變成烤魚了啊,還是我們鎮上的烤魚,知道麼,那魚只有半邊兒……”
“我現在流浪呢,”孫問渠打斷他,“能不能體諒一下我。”
“你……到底為什麼啊,”方馳一直沒能理解他這次是抽了什麼風,“流浪。”
“沒什麼為什麼的,”孫問渠伸了個懶腰,“我就這麼個人,想干嘛就干嘛了,今兒我想來就來了,明兒我想走就走了。”
“你……”方馳開了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于是就閉了嘴。
感覺孫問渠不是太愿意說這些事兒,像他這樣一個人,突然居無定所地跑到鄉下只見過兩次的老頭兒老太太家租房住下,要不是藥沒跟上,就是有什麼沒法說的原因了。
爺爺奶奶在工具行轉悠著,手里已經拎了不少東西,方馳過去接了過來,在手上一掂就皺了皺眉:“又買這麼多啊,這得吃到什麼時候了。”
“有就買,”奶奶說,“又沒讓你做飯做菜,你還操上心了。”
“那我不得幫著拿麼,”方馳笑笑,“我爺爺看什麼呢?”
“鬼知道,看半天了,煩死了!”奶奶很不滿意地說。
爺爺的興趣愛好就是收集各種工具,越奇怪的越好,普通的扳子改椎都看不上,所以每次到集上都轉悠很長時間。
不過這次沒什麼收獲,爺爺沒找到合他心意的東西。
倒是孫問渠買了點兒東西,一個山里人砍柴放柴刀的袋子,還有一個現做的手工牛皮酒袋。
“你買這些干嘛?”上了張叔的車往回走的時候方馳沒忍住問了一句,這些東西不比工藝品,都是農民日常用的東西,無論是款式還是做工,都很原始。
“沒想好,”孫問渠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就覺得有意思。”
“流浪的時候碰上危險拿個刀袋出來嚇嚇人也不錯,”方馳說,“就是別讓人看到你刀袋是空的。”
孫問渠笑了笑沒說話。
空刀袋很快就不空了,一到家,爺爺就拿了把新的柴刀給了孫問渠:“這是好刀,比集上賣的強多了,砍骨頭都是一刀斷。”
“謝謝爺爺。”孫問渠接過刀,放進了刀袋里,“還挺合適的。”
“你給他這個?”方馳有點兒擔心,就孫問渠這種走哪就往哪靠著的人,總感覺這刀早晚有一天會掉他腳上。
“你要嗎?我還有一把。”爺爺說。
“我不要。”方馳搖搖頭,這些他從小看到大的東西估計也就孫問渠覺得有意思了。
孫問渠還是老樣子,拿了東西上樓進屋之后就沒有再出來。
方馳和老爸老媽在客廳聊天兒,基本是他倆問,方馳回答,問的也挺常規的,復習得怎麼樣,在學校怎麼樣,平時生活怎麼樣。
“挺好的。”方馳一個回答能從頭用到尾。
其實老爸老媽雖然不像奶奶那樣覺得上大學沒用,但也沒對他抱多大希望,安安生生沒事兒就行。
方馳去集上閑逛不復習不看書他倆也沒說什麼。
中午老媽做了大醬面,奶奶給孫問渠盛了一碗,在樓下喊了一聲:“水渠——”
“哎——來了——”孫問渠在樓上應了一聲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