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問渠沒說話。
“長點兒心吧,”方馳站起來走開了,“情商低點兒就算了,智商好歹跟上啊。”
孫問渠半天才回過神來,沖著方馳背影喊了一嗓子:“嘿!你小子現在挺能耐啊!”
白天看著二十來個人覺得挺多,一聊起來還覺得鬧得慌,但這深山老林子里到了晚上,就感覺人少得可憐了。
吃完東西,一幫人不約而同起身把本來分散著放的帳篷都移到了一團,大家都擠一塊兒才覺得有安全感。
“這兒晚上有沒有狼啊?”有人很擔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方馳說。
“那有沒有狐貍,或者什麼小的猛獸?”張琳裹著她的披肩縮在篝火旁。
“放心吧,”方馳笑笑,“都怕人,不會過來的。”
“那要晚上像我這種嬌弱的又沒男朋友陪著的女子,”張琳捏了個蘭花指,“要上廁所怎麼辦?”
“你叫上另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子,”方馳正在火堆旁邊刨了個小坑往里埋紅薯,頭也沒抬地說,“就行了。”
“聰明!”一幫人全樂了。
山里的夜很靜,小鳴蟲的叫聲,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道是什麼鳥的低鳴,風吹過樹稍時的沙沙聲,讓夜有一種另類的安靜。
如果抬頭,還會看到漫天大大小小閃著銀光的星星。
因為白天折騰了一整天,本來還想就著溫暖的篝火打個小牌喝個小酒聊會兒小天的人,沒撐多久就都困了。
孫問渠也挺累的,準備回帳篷睡覺的時候,發現方馳還坐在一邊低頭玩著手機里的一個什麼單機游戲。
“你不睡啊?”他小聲問。
“一會兒,”方馳說,“你晚上要上廁所叫我。
”
“哦,報復心這麼強。”孫問渠笑著說。
“嗯?”方馳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你一次,你要看回來一次?”孫問渠笑得停不下來。
方馳看著他:“那你自己蹦著去。”
“沒事兒,”孫問渠爬進帳篷一邊把自己套進睡袋里一邊樂,“我不介意你看。”
方馳沒再理他,低頭繼續玩游戲。
孫問渠本來挺困的,躺帳篷里好一會兒卻又睡不著了,總覺得哪兒不舒服,最后他從包里翻出了漱口水,又爬出了帳篷。
方馳還在玩游戲,看到他漱口,嘖了一聲:“挺講究。”
“你要不要?”孫問渠晃了晃手里的瓶子。
“不要,”方馳從兜里掏出口香糖瓶子也晃了晃,“我用這個。”
孫問渠縮了回去,過了兩秒鐘裹著睡袋又探出了頭:“哎,我發現個問題。”
方馳看著他。
“你是不是沒有帳篷?”孫問渠往四周看了看,人基本上已經全進帳篷了,沒有空出來的。
“沒有,”方馳說,“我不需要那個。”
“那你怎麼睡?”孫問渠有些吃驚。
“用睡袋睡啊,”方馳說,“背個帳篷太累了。”
“……哦。”孫問渠回了帳篷里。
還是睡不著,他把帳篷上的小窗掀開,看著那一小方像畫一樣的夜空。
外面只剩了方馳一個人,孫問渠從帳篷縫里能看見他去給篝火加了點兒柴,然后把防潮墊一鋪,套上睡袋很舒服地就躺下了。
孫問渠笑了笑,一個山里野著長大的小孩兒,的確是跟他身邊的人不一樣,說不上來有種什麼樣的特質,常常會讓人有些意外。
沒過多久,四周開始變得不太安靜。
呼嚕聲,吧唧嘴聲,磨牙聲,間或還有一兩句夢話,聽得本來就瞌睡淺入睡難于上青天的孫問渠睡意全無。
愣了一會兒,他有點兒想尿尿了。
從睡袋里爬出來,再爬出帳篷,穿好鞋,猶豫著是要叫方馳還是就自己找個地兒隨便一尿。
腿上的傷其實還成,已經不疼了,也沒太大感覺,比起那道口子,身上那些磕了碰了的地方還更難受些。
他試著走了幾步,還沒走出三米遠,旁邊的睡袋坐了起來。
“哎喲你嚇我一跳。”孫問渠本來就覺得三米之外黑得跟什麼似的挺嚇人,旁邊再立起來一個蠶繭,頓時就覺得身上發毛。
“不是讓你叫我麼,”方馳扯開睡袋爬了出來,走到他身邊拉過他胳膊往肩上一架,“要再摔一下我明天真沒法把你弄下去了。”
“不至于,我腿現在不疼,”孫問渠笑笑,“就是有點兒……慎得慌。”
方馳拿了個手電出來擰亮了咬在嘴里,然后胳膊往他腰上一摟,半拎半拖地幾步就把他弄到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后面。
“就這兒吧,”方馳咬著手電含糊不清地說,等孫問渠站穩之后他把手電放在了石頭上,“速戰速決。”
孫問渠站石頭后邊兒沒動靜,方馳看著他:“尿啊。”
“你不看?”孫問渠說。
“你是不是有病?”方馳壓著聲音。
“你不看你能站遠點兒麼?”孫問渠樂了,“這聽著直播我挺不好意思的。”
“太神奇了,”方馳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孫問渠沒說話,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尿尿如此專心,就怕尿慢了身后竄出個什麼東西來。
整理好褲子之后他往方馳那邊看了一眼,方馳正背對著他仰著頭往夜空上瞅著,看上去很沉醉的樣子。
孫問渠靠在石頭邊也沒催他,不知道為什麼,方馳在他眼里還算是個小孩兒,但卻時不時會讓人覺得踏實,就是看見了他就會不再擔心身后會竄出什麼玩意兒來的那種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