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看了看周越恒,又將不可置信的目光轉向他身后的王東。
“我……”林克嗓子沙啞,從他被抓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母親還能如何善終,“你,為什麼?”
“就當是為那塊面包付款。”周越恒道。
林克腦子很亂,他此時怎麼還能記得什麼面包,幾番思索才想起當時往寧玥嘴里塞那一小塊。
周越恒看他表情,隨意問:“所以你愿意?”
“我我愿意!我當然愿意,我——”
“嗯。”周越恒微微側臉,與王東說:“你讓他簽責任書吧。”
“是。”
周越恒讓開位置轉身離開,林克看著輪椅滑行的背影,站起身喊:“謝謝!謝謝周先生!”
周越恒一滯,但沒有停下。
林克的聲音直到大門關上還留有余音,周越恒行到吸煙區,摸出一根煙走到窗口。
窗框將天空分割,周越恒平復思緒,思考林克問出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
周越恒也不清楚。
真是因為他未消弭的良善買單?是也不是。
他有感情,但林克與他而言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對于這個決定,周越恒大部分的考慮是出于商人的利益。
周欽峰和唯一的兒子都要被關進大牢,身為情婦和母親的麥云難道甘心坐視不理嗎?是人都八卦,干系到周家掌權人的內斗更奪人眼球,人言可畏,周越恒要提防一切可能發生的狀況,如果麥云爆出模棱兩可的黑料,周越恒需要讓自己占據絕對的輿論高點。
而照料林克的母親就算其中一環。
但如果只是出于純粹的商人本性……好像也不是如此。
周越恒深吸一口氣,想到的更多是林克走上這條路最大的動因。
對著窗外遙看多時,王東走進吸煙室,也打斷了周越恒的思緒。
“老板,簽好了。”
“嗯。”周越恒掐滅了煙,道:“走吧。”
“需要去看一看周欽峰嗎?”
“不。”周越恒將熄滅的煙丟進垃圾桶,說:“送我去迎賓大道吧。”
王東聞言頷首,推著他往外走了。
林盂的心理診所開在迎賓大道,近期周越恒來得很頻繁。
再見到周越恒,林盂并不意外。
“睡眠狀況還是沒好轉?”林盂端看周越恒的臉,飛快得出結論。
“嗯。”周越恒后仰靠著椅背。
林盂摸了摸下巴,問:“開的藥有效嗎?”
“剛開始的兩天有效。”周越恒說。
林盂給他倒了杯溫水,拖了椅子坐在周越恒對面。
“夢有變化嗎?”
周越恒搖搖頭,說:“有。”
“之前只能感受到一個模糊的影像,現在好像能夢得更具體,我夢見車輛撞擊和我母親,她滿身是血躺在我懷里……偶爾我懷里的人會變成寧玥。”
林盂神情嚴肅,聽見他又說:“以前可以在車上辦公,現在完全不行。”
“集中不了注意力?”
“嗯,”周越恒道:“靜不下心。”
車外微小的動靜都會吸引他的注意,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在進入車內便會繃緊。
“還會耳鳴嗎?”
“沒有。”周越恒道:“現在沒有。”
“我再給你開點助眠的藥物,最近工作上的安排盡量減輕一些,多出去走走看看,”他轉身拿了個本子,想起什麼,忽而道:“祁放呢?”
“工作。”
林盂想了想,說:“你現在的狀況有如實告訴他嗎?”
周越恒沉默,而后道:“沒有。”
林盂看著他,良久后嘆了口氣,他將本子放在雙膝,正色道:“越恒,我希望你明白一段親密關系并不是緊繃的,戀人之間不僅可以分享成功喜悅和快樂,更可以分擔脆弱傷感與悲觀情緒。
”
“嗯。”周越恒應了聲,林盂見他的反應便知道周越恒沒有聽進去,也不會采納,只是他仍然道:“你可以試著告訴他,如果你認為你需要他。”
“越恒,”林盂語重心長道:“你得承認你也會脆弱。”
周越恒斂下眼睫,不發一言。
《危情》拍攝到了尾聲,《時光里》迅速過審后已經開始了預熱工作,李想為祁放接觸了幾個綜藝,又開始尋覓一些適合他的劇本。
但推出作品寥寥,接觸祁放的本子大多還是男二男三的角色,其中沒有足夠出彩亮眼的,李想便覺得可以把重心先放在綜藝上,等作品播出后積攢了熱度再為祁放找合適的劇本。
“嗯,我沒意見。”祁放對李想的工作能力沒有異議,只是提出要求,道:“殺青后我要十五天的假期。”
“十五天?”李想愣了下。
“學校的事得去處理,”祁放道:“我也需要陪陪家人。”
李想被這一提醒,才想起祁放還是個在校學生的身份,只是他一直拍戲根本沒有機會返回學校,課程幾乎都沒上過,處于半休學的狀態。
若祁放是個戲劇表演專業的學生還好,學校可以開綠燈,同意學生一定時間內外出拍戲的自由,可祁放的專業并不是表演相關,自然也不能高抬貴手。
“學校那邊確實是個問題,你要是有足夠的精力,那個畢業證能拿到最好,要是兼顧不上……也不是那麼重要。”
“嗯。”祁放摁了摁太陽穴,道:“我了解。”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前段時間祁放家人遭遇了什麼的工作人員,李想也沒法拒絕祁放索要假期的理由,他想了想,道:“十五天可能爭取不下來,你清楚有些工作安排是早就確定了的,但十天肯定行,后面的零散時間再湊一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