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周越恒杯子舉到胸前,就在眾人以為他也要摔杯時,李杰瞇起雙眼,周越恒卻緩緩飲盡了杯中的紅酒。
緊接著,他扭身將空杯放在酒侍的托盤上,轉而沖李杰清淡地勾起唇角,“剛剛那杯,敬你。”
李杰一哽,凝結的氣焰瞬間散了,他像是一拳揍在棉花上,明明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誰料魚直接騰空跑了,一時之間,李杰陷入了巨大的空茫。
他來不及更多反應,周越恒來電響起,王東動作利落,將代為保管的手機遞給周越恒。
“別擾了大家的興致,”周越恒打了個響指,交代酒侍,“叫人把地上清理一下,小心玻璃扎了手腳。”
視線轉繞一圈,周越恒道:“大家喝好。”
被周越恒淡然的反應一襯,李杰簡直就像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丑,周越恒看著手機上的陌生號碼,任由王東將他推出人群的包圍中。
對于陌生來電,周越恒往往并不會選擇接聽,但今天需要接聽這通電話,因為周越恒已經失去了待在酒宴上的興致,電話剛巧給了他脫身的機會。
他接通來電,輕聲道:“喂?”
“恒哥。”那頭傳來低聲的應答。
沒想到打來電話的人會是祁放,周越恒稍稍抬眉。
王東已經推著他走到了人群邊緣,周越恒輕輕笑了下,問:“妹妹安頓好了?”
“嗯,她已經睡著了。”祁放聲音壓得很低,像是一陣耳語,想要借此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恒哥,晚上我想陪在醫院,今晚就不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
兩人幾句話的功夫,王東與周越恒已經到了室外,祁放唯恐自己打擾到周越恒,忽而問:“恒哥,你在忙嗎?”
他有些懊惱地說:“我不應該直接打給你的。”
周遭的寂靜只能聽見祁放的聲線,周越恒并不是個刻薄至極的人,相反他很擅長圓融,何況祁放打來的電話確實并沒有影響什麼,反而幫了他一把。
“不忙。”周越恒說:“別亂想。”
祁放那頭沉默兩秒,忽然笑了下,呼出一口長氣,說:“那就好。”
兩人隨口聊著,直到周越恒上了車才掛斷電話,電話剛一掛斷,王東便問:“是那個祁家小子?”
“嗯。”周越恒點點頭。
“他倒有心,打得巧。”
“電話是你給他的?”周越恒閉上眼淡聲問。
“嗯,他說得跟你知會行程。”
周越恒睜開眼看向窗外,“膽子有點小了。”
王東笑笑,說:“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太久,都謹慎,膽子能練。”
周越恒不置可否。
“他入學的事辦好了嗎?”周越恒指尖輕點,王東回頭,道:“辦好了。”
祁放上了小半年后祁老太太病逝,他被趕出祁家,身邊又是一團亂麻,就申請了休學,重新入學并不困難。
“在學校附近給他找套房子。”周越恒道。
祁放需要照顧寧玥,大概率不會選擇住校。
“老板,他不得你意?”王東起了八卦的心思,微微扭頭看著周越恒。
周越恒沒有言語,只是說:“等遺產的事情辦妥就帶他搬出去。”
王東應了聲“好”。
在醫院陪著寧玥待了一晚,第二天小姑娘情緒穩定,和病房的看護熟絡了些,王東就來醫院接祁放了。
祁放跟著他一同到了啟越大樓,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祁放跟在王東身后坐了總裁專用電梯,電梯到達三十層時,王東領著他出去,正巧遇到茶水間休息的兩個女同事。
看見陌生的人影,女員工眼睛轉了轉,視線落在祁放身上。
祁放微微弓著背,顯得格格不入,有些拘謹。
王東引他進了周越恒的辦公室,里面卻空無一人。
“老板在開會,一會兒律師會過來一趟,有關遺產的問題他具體跟你聊。”王東叮囑著,祁放則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遭。
王東不可能一直陪著祁放,很快辦公室就剩下祁放一人,他的目光來回游走,掃看著這個富有周越恒式風格的辦公區。
周越恒不喜歡花里胡哨的裝修風格,但也不偏愛極致的簡潔,裝修以實用性為主,一切使用設施都配合周越恒的身體情況做了調整。
祁放能在辦公區看到細微的周越恒存在的痕跡。
已經有磨損痕跡的鋼筆,擺放在辦公桌上的相冊,生長狀態并不太好的綠植,還有廢紙簍里揉成一團的紙頁和沙發一角脫下的西裝外套。
一切有關周越恒的事物都能引起祁放巨大的探索欲,他繞著辦公室轉了一圈,緩慢地參觀了周越恒的所有物,最后在置物架上拿了一本詩選回到沙發。
詩選應該是周越恒常看的,頁面有磨損的痕跡,但周越恒沒有做下批注,祁放就一點點看著,直到周越恒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
室內暖氣很足,周越恒只穿了件白色襯衫,祁放穿了個厚實的連帽衫,此刻熱得鼻尖淌汗,聽到推門的動靜,祁放抬頭,看見來人是周越恒,他驚喜地站起身。
把書闔上放在小桌,祁放幾步走到周越恒面前。
“恒哥。
”他喊道。
周越恒看見他滿臉的笑意,凝滯一秒,又見他習慣性弓著背,糾正道:“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