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從未見過這幅畫,看的頗為好奇,落款處只有一句話“我寄愁心與明月”。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在為我憂愁嗎?
紀沅心弦撥動,沒想到在那時候竟然也有人不恨自己,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心中擴散開。
不過很快,他就對自己的猜測感到一點兒荒唐,他是怎麼了?
就算此人為自己憂愁,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恐怕現在也只有白骨一堆。
“哥哥,這兩個字念什麼呀?”小草莓指著落款處,一字一句道:“什麼……什麼……雪。”
紀沅教她:“這個字念戚,戚……承……雪……”
他話音剛落,神情頓了一下,很快,尖銳地疼痛從腦海中傳來,他捂著額頭“嘶——”了一聲。
斷斷續續的畫面鏈接不起來,碎成了句子在他回憶中沖撞。
“你是爹爹叫來找我的人嗎?”
“別人怕你,但我不怕你。”
“這是你給我的生辰禮,還是別人都有的?”
“是你先答應我的,你想反悔?”
“你只比我大幾歲,為何要我叫你皇叔?”
“……”
“呼呼,哥哥,你不舒服嗎?”小草莓對著紀沅的臉蛋吹了吹,企圖吹飛痛痛:“不舒服的話就不要抱著我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紀沅搖了搖頭:“沒事,有點頭痛,不要緊的。”
他心里卻有些疑惑,剛才的記憶一閃而過,很快又消失在回憶的深處。
看來……當年那毒霧對自己的影響還挺大的,哪怕是換了個身體,都沒能找回失去的記憶。
戚承雪?
好耳熟的名字,他記得,大周朝姓戚的就只有那一家外姓王爺。
戚有桂的孫子嗎?
張永言路過這里,看著櫥柜里的畫,遺憾道:“這幅畫當時在拍賣會上展出的時候,我差點就得到了,結果沒想到應老爺子也看上了它,把它買了回去。
”
紀沅不動聲色地問:“你知道這幅畫的來歷?”
張永言點頭:“似乎是出土于一個不知名的小墓,與它一起的還有半塊玉佩。不過,那個墓所有的陪葬品都被應老爺子給買走了,我以為他會自己留著收藏,結果沒想到他捐給了建京博物館。唔,戚承雪,這是戚有桂的孫子,聽聞他當年才貌冠絕長安,都跟江映月齊名了。”
紀沅愣了一下,道:“半塊玉佩?什麼樣式的?”
張永言:“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玲瓏剔透,樣式仿佛是兩只鳳凰……”
紀沅心里一顫,鳳凰碧玉——那半塊玉佩是他的!
他死前還帶著!
……他的玉,怎麼會出土于一個小墓中?他難道沒有曝尸荒野,或者死無全尸嗎……
還是……是師兄、師兄帶走了他的尸身……
紀沅的心徹底亂了。
第57章 小軟哥哥和嬌嬌
張永言見到紀沅臉色不太好, 溫和地問了一句:“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跟導演組說一下。倒春寒這個季節啊,就是容易感冒。我家兩個崽子一點都不讓我省心,晚上踢被子,連著感冒了。”
他提到孩子時, 語氣中夾著無奈。
紀沅搖頭:“沒事。沒有不舒服。”
張永言:“我看你很喜歡這幅畫的感覺, 你也喜歡大周的歷史嗎?”
紀沅平復著心情, 盡量跟張永言閑聊,讓自己的心不再那麼震動:“嗯,談不上喜歡, 只是了解過。”
張永言道:“大周啊……是個傳奇的時代。對了, 你跟大周的那位周后王的名字還是一樣的,真是巧。”
紀沅嘆息道:“是啊……”
張永言的小兒子小寶在他懷中, 揪著他的胡須:“爸爸, 周后王是誰啊?”
張永言看著畫像:“他是大周的皇帝……”
紀沅反駁:“他不是皇帝。”
他在位的短短兩年時間,雖批閱政務,平復戰亂, 但從來沒有舉行過登基大典。
因為他知道, 他這個皇帝是不正統的, 是謀朝篡位來的,一旦他在文武百官用文書坐實了皇帝的稱呼, 那他就是不忠不孝, 不仁不義, 還會害的付家遺臭萬年。
張永言頓了一下:“雖然周后王沒有舉行登基大典, 但歷史上都默認他是皇帝。”
紀沅生出了一絲畏懼之心, 不敢再提到自己的過去。
前世,他雖然抱著遺臭萬年的決心去當這個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可是他那時候破罐子破摔, 心想自己遺臭萬年又怎樣,反正死都死了,他能知道什麼……
生前被罵他都不怕,還怕死后——后人在他的墳上吐口水嗎?
可……他有了這一番奇妙的經歷,卻是當真能聽到后世對自己的評價了……
這一刻,紀沅承認自己沒有勇氣,承認自己膽小,承認自己不敢聽……
紀沅閉上眼睛,再開口時,嗓音有些嘶啞。
他似乎要讓自己直面自己內心最害怕的痛苦,干澀地開口:“周后王不忠不孝,弒兇奪妻,害死付家滿門忠烈,謀朝篡位,他的畫像也配放在建京博物館嗎……”
張永言很驚訝:“小紀啊,你是不是挺討厭周后王的?”
紀沅沒反應過來:“什麼?”
張永言把孩子顛了顛:“歷史上對周后王的功過看法不同,有人說他統一了大周,為后世的萬里江山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但也有人像你一樣,覺得他品行敗壞,不忠不孝。再說了,宣武殿之變具體的原因是什麼,歷史上都還成謎呢,再往前說,那二十萬付家君戰死沙場,真的是周后王之過嗎?近十幾年隨著史學家的研究,發現事情并沒有那麼簡單,寶宗帝的第三個兒子齊王曾經在絕壁谷一戰之前與努赤哈爾的皇帝有書信來往,當時正屬太子之爭水深火熱之時,現在的歷史學家更偏向于齊王陷害了周后王,才導致周后王宣武殿弒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