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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獨自走了一截路,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跟著。
系統頓了頓:[是那只小兔子,暫時無害。]
陸言回過頭,他背后的街道空空蕩蕩,天上倒是有會飛的污染物路過。
小兔子是C級污染物*,對現在的陸言來說,基本沒有任何威脅。那口兔子牙,大概連他的鱗片都刮不下來。
在屠宰場內部,是禁止屠夫直接互相斗毆的。
陸言不想節外生枝、引起其他人注意,因此,沒有搭理身后的兔子。
因為給宗炎治病,陸言來過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贈送過一套房產。
他的記性很好。哪怕只是在后車位上坐著,也記得從防治中心到新家的地址。
三十分鐘后,陸言走到了小區門口。而身后的兔子屠夫,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他一路。
屠宰場一共兩百多個屠夫,在城市里,碰到其他屠夫的概率并不大。
陸言摁下電梯按鈕,面前的金屬門緩緩打開。
電梯里是一灘暗紅的血跡,角落有一只已經癟下去的眼球。
電梯的數字,從1跳到了12樓,最終停下。
陸言走出電梯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守在了這間電梯的門口。
不出意外,幾分鐘后,電梯樓層顯示器上的數字開始跳動起來。
陸言微微瞇起眼,握緊了手里的刀。
在他手里,地獄之火的刀刃,發出了滋滋的細微響聲,像是滾燙的烙鐵印在了肥厚的油脂上。
電梯門緩緩打開。
當看見站在門口的陸言時,小兔子瞪大了鮮紅的眼睛,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它仗著自己體型小,想從空隙溜走,被陸言一把抓住耳朵,提了起來。
小兔子在半空蹬了蹬腿。發現逃脫不了后,不動了。
兔子屠夫的身高只有二十多厘米,黑色,卷毛。他的兔子嘴巴被人用細線縫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陸言清楚,在這個兔子外套下,其實是一個被捏成一團的小孩。幾十年下來,這個兔子外套已經和它的身體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切開兔子的皮膚,里面都是白花花的棉絮。
陸言蹙起眉,詢問:“為什麼要跟著我?”
小兔子的反應,顯得格外溫順,它背著和自己一樣高的胡蘿卜剪刀,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媽媽。”
系統的語氣震驚而浮夸:[你竟然背著狗狗龍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陸言又想打它了,可惜打不著。
盡管兔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當對方紅彤彤的眼睛望過來時,陸言還是從中讀出了委屈巴巴的情緒。
[你接觸過雁北。雁北身上有李萍的味道,李萍是它的媽媽。順帶一提,為了照顧雁北,李萍也到了X市。]
[盡管你身上李萍的氣息淡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對于兔子屠夫而言,這是它19年來,第一次聞到記憶里的味道。熟悉的,屬于媽媽的氣息。]
兔子被拎著耳朵,其實是很疼的。好在兔子屠夫只是個玩偶,沒有痛覺。
但陸言沉默了片刻,依然把動作從拎耳朵,改成了拎脖子。
屠夫們都不愛洗澡,小兔子也一樣。身上的毛發很臟,血塊都凝固成結。
陸言用指紋鎖,打開了房門。
他把兔子摁在洗手池里,用沐浴露洗了半天,但這只玩偶兔看上去依然臟兮兮的。
陸言思考片刻,把沐浴露換成了洗衣粉。
這次,小兔子終于洗干凈了。原來不是黑毛,是白毛。
被摁著肚子搓澡的時候,小兔子沒忍住,從嘴里吐出了半截屬于人類的指骨。
陸言盯著那截白骨,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兔子屠夫連忙用軟乎乎的手抓住骨頭,一口吞下去。
它看了眼陸言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媽媽,這個是兔兔在地上,撿的。”
“兔兔沒有殺過豬豬,豬豬那麼可愛。但是,不吃豬豬會餓。好餓好餓,兔兔餓得受不了了。”
“媽媽不喜歡,以后,我都不吃了。”
說著,兔子屠夫拔.出了背后的剪刀,切開了肚子上的縫紉線。
白花花的棉絮掉了出來,沾著一點早就干涸的血跡。里面混著一些消化大半的骨頭,還有頭發、眼球。
小兔子哭著說:“媽媽不要把兔兔忘在游樂園,我想和媽媽回家……兔兔好疼。”
在大多時候,陸言對污染物的態度,都可有可無。
他的情緒一向寡淡,只是在這一刻,看著泣不成聲的小兔子,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緒。
這種情緒,是沖著把小兔子變成玩偶的污染物來的。
他覺得自己胸口堵得慌,很不舒服。
系統發出了低沉的笑聲:[感覺到了嗎,這就是憤怒和仇恨。人類最極端,也最沖動的情緒。也是支撐著許多天啟者,和污染物不死不休的動力。]
陸言關掉了水龍頭,用毛巾,把兔子裹成了一個卷。
他找到了針線,坐在餐桌前,給小兔子縫好了傷口。
作為醫生,這對陸言不算難事。
在縫好肚子后,陸言拿出吹風機,進行人工烘干。
在暖洋洋的風下,小兔子抽抽搭搭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污染物是不會做夢的。小兔子大概也不會夢到和媽媽相處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