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陸言覺得,自己對唐尋安其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
用系統的話說,世界上長尾巴的天啟者多得去了,不止唐尋安一個。有的尾巴又大又軟,有的尾巴圓圓短短。不都比冷冰冰的龍尾摸著舒服。
但他不想接受這個結果,陸言討厭一切無法掌控的意外。P-i-a-n-o-z-l
他可以不要。
但命運不能把唐尋安奪走。
在說完之后,陸言就離開了會議室,透透風。
這片基地建在山里,但在山頂,能看見遠處被白茫茫海霧籠罩著的海洋。
神國的眷族,大概終生都不知道海的那邊是什麼。
無知有時候并不痛苦。
但只會讓知道的人,感覺更加的悲哀。
白色的海鳥從岸邊飛起,陸言對系統道:“我想讓這里的霧永遠散去。”
讓天空中漂浮的神國,不再成為人類的陰翳。
[你越來越像個救世主了,千萬不要學唐尋安。你過的太辛苦,我是會心疼的。]
陸言想了想,回答:“我的人生前二十多年,除了想殺死陸城,幾乎找不到任何目標。后來聽說陸城死了,我的目標沒了,也不過是在隨波逐流。”
“后來知道陸城沒死,只是成了污染物。我的目標又變成了殺死他。現在似乎不太一樣了。”
這個不一樣指的是,哪怕陸城死了,他也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動力。
陸言從小干什麼都很容易。
他見過一個說法,說人類的基因里就攜帶著不同的天賦,譬如唱歌、繪畫、寫作等等天賦,有的人只是天賦不曾被激發,有的人只是天賦擁有的生不逢時。
但陸言無論在什麼領域,都感覺不到任何挑戰。
他小學被選去參加合唱團,完全沒經過訓練,一開口就成為了樂隊主唱,后來拿了全國金獎;初中參加籃球運動會,上場前幾分鐘聽完了規則,打的對面高年級的學生看見他就腿軟。
這個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對他敞開著大門,等待著他的臨幸。無非是看陸言想或者不想。
他什麼也不在乎,連自己的命都不太在乎。所以總是情緒波動很少,很難發自內心開心,也不會因為危險而恐懼。
過去,陸言不喜歡這個世界,當然也說不上討厭。
但因為有了喜歡的人,讓他對這個世界,多了些許的眷戀。
系統許久都沒有說話,在陸言看厭了眼前的海景時,才欣慰地開口道:[你開心就好。]
*
因為中途離場,陸言并不知道他們的會議經過。
但最終,有兩人選擇相信寧淮,和他們一起參加這次的神國行動。
毫不例外,這兩人都是病變度很高,自覺時日無多的天啟者。而剩下的天啟者,會靜靜等待著最后一搏的結果。贏了皆大歡喜;輸了,也只能努努力,繼續在神國茍延殘喘。
寧淮沒說自己的真實打算,只是跟基地里的其他人說自己要出任務。
臨近出發,他難得的沒有跟個老媽子一樣在基地里忙前忙后,而是去了基地的后山。
他活了一百多歲,泰半的時間都是在異國的島上度過。
這個基地里的每一寸土地,寧淮都親自去用雙腿丈量過。
寧淮最終停在了一叢玫瑰前。
因為條件簡陋,基地里沒有墓碑,種了幾朵很難伺候的玫瑰。
好在因為變異,這些野玫瑰的生命力也旺盛了不少,十幾年過去,開出了一片茂密的花海。
他坐在了花叢邊,開始抽煙:“我要去給你報仇了。神國最近來了一個外面的天啟者,看證件,今年才27。很年輕。跟我說他有辦法殺了真主。我知道我是在賭,但我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過去的,屬于人類的歷史被抹去。眷族們在這片充滿信仰的土地上,過的平靜而祥和。
眷族們相信靈魂死后會去極樂凈土,在真主的指導下,重新輪回;哪怕死在污染物的口中,也是來自神的恩賜。
基地曾經嘗試從污染物的手底救過被馴化的人類,但眷族只是把他們當做異教徒,甚至暗中向神族傳遞情報,以此邀功。
和污染物廝殺那麼多年,寧淮都不覺得辛苦。
但是那一刻,他是真的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
“你死了之后只過去了10年,這10年累的我想死。之前的三十多年,你又是怎麼堅持的呢?”寧淮微微瞇起眼,想著那個已經面容模糊的男人,“青鳥。”
他天賦使用過度的后遺癥,是健忘。
到現在,寧淮已經不太記得青鳥的模樣,但是如果死后能在黃泉下相遇,他覺得,自己一定能從茫茫人海里一眼就認出他來。
*
陸言來的時候騎的是摩托車,離開的時候,坐上了越野車。
和他同行的,都是他在特別行動部的前輩。
一個開車,一個在副駕駛上,一個因為身軀巨大,趴在了車頂上。
一路上,前輩們興致沖沖,拉著陸言問東問西。
因為實在不想重復回答,陸言干脆展示了一下自己精神重塑的天賦,把關于外界的情況一鍵復制給了他們。
相關信息在瞬間涌入了他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