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悠的思緒最混亂的時候,就是看著李暮遠去的時候。
按照最初的設想,李暮的確應該功成身退地離去,但現在情況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寧悠的未婚夫是李暮的哥哥,他有無數個理由可以留下來,甚至對兩人的婚約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是他沒有。
就這一件事,讓寧悠隱約猜到,盡管這兩兄弟經營理念不合,但他們的關系并沒有出現裂痕。
至少在三人見面的短短十幾分鐘內,李暮應是沒有完全消化這個場面帶來的沖擊,并且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有怎樣的打算,因此他選擇了回避。
其實寧悠也是一樣。
他在李朝面前避而不談他和李暮的關系,也是一種回避,或者說一種逃避。
人在受到沖擊的那一刻,很難立馬做出理智的決定。更何況現在的情況還這麼復雜,無論是對寧悠,還是李暮來說,都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
等徹底消化之后,才能想辦法去處理。
盡管回避是兩人下意識的舉動,但始終要做好挑明的準備,否則這也是對李朝的不尊重。
平復好泛起波瀾的心情,寧悠看向李朝,問道:“你不知道李暮在新疆做護林員嗎?”
“不知道。”李朝無奈地笑了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那臭小子神出鬼沒,有時候在國內,有時候在國外。”
“我聽說,”寧悠頓了頓,“他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
這條消息自然不是從李家那邊傳出來的,是寧悠讓小趙去做了些了解,據說李家有個小兒子,不管家里的生意,整天游手好閑。
“要看你怎麼定義‘正業’。”李朝聳了聳肩,“他的確沒有參與公司的運營,但我很欽佩他投身于環保事業。”
聽到這里,寧悠幾乎可以肯定,這兩兄弟感情不錯。
“你欽佩,但是……”寧悠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選擇直話直說,“你不認同。”
李朝放下杯子,挑眉看向寧悠,問道:“他給你說過家里的事?”
李朝真的是個心思非常敏銳的人,他可以從寧悠的話語中聽出更深的信息,壓根不需要寧悠明說。
“大概聊過。”寧悠道,“但我不知道那是你們家。”
李朝點了點頭,雙手十指交叉,放在交疊的大腿上,寧悠看出他是在爭取時間,思考該怎樣作答。
雖然這兩兄弟的外表長得有幾分相似,但是他們之間有明顯的區別。
李朝對待寧悠,就是在對待生意伙伴,時刻注意著禮貌用語,回答到有關公司的事情,一定會先深思熟慮。
至于李暮,禮貌用語就別指望了,他不讓寧悠隨地大小便都是好的了。
寧悠不禁想到了一個問題,站在公司的角度來考慮,李朝的確是最佳的聯姻人選。
因為聯姻不僅僅是商務合作,更是兩家人之間的深入合作。李朝跟寧悠結婚之后,會逐步接觸寧氏的事務,對于企業來說,也的確需要李朝這樣一個成熟穩重的“駙馬爺”。
想到成熟穩重,寧悠又頭疼了,他竟然老實巴交地叫李暮哥哥,他簡直把這段記憶從人生中刪除。
“環保是一把雙刃劍,對企業來說有好也有壞。”李朝不疾不徐地說道,“做好環保,可以提升企業形象,但與此同時,不得不犧牲更多的利益。
你更支持哪種做法呢?”
話題又拋給了寧悠,還真是熟悉的感覺——城里人的套路。
兩人之間,寧悠處于優勢地位,他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說話,因此他直白地說道:“我支持環保。”
李朝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眼神明顯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寧悠故意提起環保的話題,當然不是想跟李朝探討公司未來的發展,而是想暗中表明他的態度——他站在李暮那邊。
他知道李朝是個明白人,因此他相信只需要這一點信息,李朝就能聽出更深層次的含義——在他們兩兄弟之間,寧悠跟李暮更熟悉。
往深了想,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
算上今天,寧悠和李朝只不過見了三面,而寧悠和李暮卻在一起待了整整五天。
就從時間上來說,李暮也是更有優勢的那一個。
再往深了想,這幾天寧悠和李暮到底發生過什麼,也是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
寧悠無法向李朝明說他睡了他的弟弟,但他卻可以通過這種暗示的方式,讓李朝明白他和李暮的關系不簡單,這樣便能通過李朝的反應,來試探他的態度。
從山林回到城市,不僅是氛圍的變化,還是寧悠社交方式的變化。
盡管他不喜歡這種打太極拳似的談話方式,但作為一名合格的社會人,他必須考慮到,有些不好聽的話不能擺在臺面上來說。
從李朝的眼神來看,很顯然他接收到了寧悠的訊息。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可是我們兩家企業,都沒有走環保的路線。”
“我知道。”寧悠道,“所以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嗎?”
“與其聊我的想法,不如聊你的想法。
”李朝又把這記直球給打了回來,“其實在李暮離家之前,公司有認真討論過要不要讓他參與核心事務,結果是所有股東都不同意他的環境友好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