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戲份并不少,很多場都是雨季戲,《生剝》劇組早在開機的半年前就已經選好了取景地,雨季之前就進了山。
一開始拍的大多是重要的主角戲份,葉淶兢兢業業干著在劇組打雜兼職導演助理的活兒,每天跑來跑去,就沒閑下來過。
進山前他們已經拍了兩個多月,盛明謙也早就習慣了身邊那個默默做事,不怕吃苦受累的小助理,進山的時候他甚至沒讓自己的助理跟著,有什麼事兒都喊葉淶。
“葉淶,去找一下編劇王老師,有個問題跟他說一下。”
葉淶抱著道具跑過去:“好的盛導,我現在就去叫。”
他說完抱著道具又跑了,盛明謙喊他:“你把東西放下再去,急什麼?”
葉淶跑出去兩步又折了回來,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額頭上的發絲亂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頭發絲不再遮眼睛,那雙笑瞇瞇的桃花眼像是有無限引力,能把人吸進去一樣,望著盛明謙:“盛導我現在就去。”
“不用跑。”葉淶都轉身走了,盛明謙眼前還晃著那雙眼。
葉淶邊跑邊回頭應聲:“知道了。”
片場里盛明謙除了喊開機聲跟喊咔聲,剩下的就是使喚葉淶的聲音。
“葉淶,把這份文件送到那邊場務房間里。”
“葉淶,去把那幾個演員叫過來,講講戲待會兒正式開拍了。”
“葉淶,你過來,跟他對對戲。”
找不到葉淶的時候,盛明謙四處張望著喊人:“葉淶,葉淶呢?去個人把葉淶給我叫過來,亂跑什麼……”
他一喊,半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就那麼一聲接一聲傳下去,喊葉淶趕緊過來,盛導著急找他。
找到人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葉淶手里拿著分鏡稿,盛明謙就是看一眼,瞅一眼就讓他走了。
葉淶身處其中不自知,并沒發覺他的名字多麼頻繁地出現在盛明謙的嘴里,劇組副導跟他開黃腔:“葉淶,你可太能干了,直接讓盛導收了你算了。”
編劇在旁邊接了話頭:“收進哪兒?收進盛導工作室還是收進盛導房里?”
盛明謙本來背對著他們坐在旁邊抽煙,聽完他倆的話一個眼神甩過去,副導跟編劇都舉起手:“盛導生氣了,不說了不說了,不該開小孩兒玩笑。”
就他們幾個人,反正也沒外人,副導還不怕死跟了一句:“盛導,葉淶真不錯,你不考慮考慮?”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葉淶在旁邊低著頭,一個呼吸都不敢亂喘,耳垂上悄悄爬上兩抹粉紅,又蔓延到脖子根。
那時候劇組里所有的人都認為,葉淶這算是攀上高枝兒了,以后不愁沒戲演了,看盛明謙對他的態度就知道。
有時候演員想請個假,都是先提前去找葉淶問問,提前通通氣兒,如果聽說盛導心情不錯,那就壯著膽子過去請假,如果聽說盛導心情不好,那干脆提也不提。
盛明謙不僅教葉淶怎麼演戲,還手把手教他怎麼導演,有時候拍完一條,還讓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一段時間之后,葉淶再看劇本時的思維也不一樣了,跳開了那個固有的思維模式,能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故事里的人跟事。
那時候他還從盛明謙身上學會了一個詞,因果。
因果因果,因果不空,種因得果。
只不過那時候葉淶沒想到,后來的那麼些年,他跟盛明謙兩個人始終沒逃過這兩個字,反而身陷因果之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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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要到了葉淶的那場戲,盛明謙又跟編劇產生了分歧,兩個人各執一詞,誰也不服氣,又誰都說服不了誰,兩個人爭執了半天,那天的戲份一直從早上拖到下午。
就在攝影師說再不拍光線就沒了,這時候葉淶提出那就先拍兩版好了,拍好之后再討論。
兩個人終于不再爭論,盛明謙拍了兩版,最后他跟編劇又同時想出了一種更好的拍攝方式,兩個人第二天把劇本里的一個劇情改了一下,增加了幾場戲,讓劇情沖突更明顯。
增加的是幾場雨戲,幾個少年在山林里打賭,最后遇到危險時葉淶演的池文被同伴拋棄,池文一個人在山林里迷路,三天才從雨林里走出去的戲份。
那幾場雨戲是在一處山洼里拍的,五個人的大場戲拍完,只剩下葉淶自己的戲份。
葉淶淋了半天雨,依舊沒拍出盛明謙想要的效果,大雨停停下下,盛明謙要求鏡頭前后的雨絲跟光線效果也要一致。
在大雨里ng了三次,大家都穿著雨衣雨鞋,也都淋得不耐煩了,盛明謙罵他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
“葉淶,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剛剛的表情不對,三天,你能體會三天的絕望嗎?”
“這麼大的雨,你讓十幾個工作人員陪著你一個人在這兒耗時間嗎?劇情我已經跟你講過幾遍了?”
他越罵葉淶越緊張,只能一個勁兒地跟其他陪著他的工作人員鞠躬道歉,最后一次拍攝情緒對了,臺詞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