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楊逸然仍然沒反應過來。
宋明利道:“陳跡。”
“……”
陳跡此刻背對著人群,靠在一棵大樹下,不知在干什麼。
以他在十六中同學心目中的妖魔化程度,說他正在暗中謀劃今晚殺誰都會有人相信。
關雪息瞥了一眼那道背影,把自己的水喝完,空瓶塞進楊逸然手里。
然后,他抓起那瓶無人問津的礦泉水,向陳跡走了過去。
第4章 我見過你
關雪息,十六中的傳奇。
自入學第一天起便追求者無數,是學校QQ表白墻的“日經”人物,他的歷史最高紀錄是一天之內連登十五條投稿,甚至有很多外校女生跨校表白。
十六中表白墻因此被戲稱為“關校草粉絲后援會”。
在十六中,沒人不喜歡關雪息。
但是——
當關雪息拿起礦泉水瓶,向陳跡走去的時候,一班和二班的其他同學齊齊為他捏了把汗。
即使是如此受歡迎的關校草,陳跡恐怕也不會買賬。
上回在食堂,陳跡都無視過他一回了。
上回勉強算事出有因,這回關雪息主動送水,如果陳跡還是不搭理他,也太尷尬了吧?
——何止尷尬,簡直殘忍。
大家都不忍心看接下來注定發生的一幕,楊逸然想把關雪息拉回來,勸他沒必要干這不討好的事,但已經遲了。
關雪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陳跡面前。
但和圍觀者預想的不同,他竟然沒把那瓶礦泉水遞給陳跡,而是手指一擰,開啟瓶蓋,自己喝了一口。
楊逸然:“……”
宋明利:“……”
圍觀同學:“……”
既然不給他送水,你過去干嗎啊?
好問題,關雪息也想知道,他過來干嗎?
剛才他們分水,只剩一瓶的時候,看見楊逸然和宋明利都往同一個方向看,關雪息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拿起水就走了過去,心里想的是趕緊分完好下課,下節課是生物小考,他想提前去水房沖洗一下,換換狀態。
人在劇烈運動后,大腦是有些缺氧的。
他抬腿走出兩步,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楊逸然他們說的是“陳跡”。
——給所有人擺臭臉,像孤兒一樣的陳跡。
關雪息沒有拿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重口味愛好,但都已經走出去了,中途折返回來,未免顯得太慫。
沒必要吧,他又不怕陳跡。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幾個呼吸的工夫,他就已經走到陳跡面前了。
再退是不可能的。
水,也是不可能送的。
關雪息不打算給別人拒絕自己的機會,他自己一口氣喝了小半瓶,陳跡剛才應該是聽見身后分水的動靜了,也以為他來送水,見狀似乎微微怔了下。
說“似乎”,是因為陳跡的神色變化極其細微,如一潭死水般幾乎無波瀾。
關雪息不確定自己是否分辨錯。
但這不重要。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第一次是在教室外走廊打了個照面,第二次是在食堂鬧了個烏龍,這次在籃球場外的綠化樹下,面對面而立,關雪息“被迫”和陳跡近距離接觸。
最先給大腦傳達信息的是嗅覺。
他聞到了一股中藥味。
很淡,清苦的,從陳跡身上散發出。風一吹,又沒了。
關雪息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陳跡和別人一樣,也穿校服。校服這種東西,好看的人怎麼穿都好看,不好看的人越穿越平庸,陳跡顯然屬于前者。
他的鞋子是普通款式球鞋,并非任何名牌,但刷洗得很干凈,不像一般男生不修邊幅,凈是污痕。
今天最高氣溫二十四度,這個季節的灃德最尷尬,穿多了熱,穿少了冷。
關雪息剛打完球,一身熱氣散后,短袖短褲的球衣擋不住秋風橫掃,陳跡卻穿著秋冬季校服外套,拉鏈系得松垮,里頭是一件白T,寬闊的肩挺得很直——是見到有人走近才直起的,剛才他低著頭寫字,手里是一本數學練習冊。
……他竟然在做題。
不過,看起來身體很好,不像有病的樣子。
哪來的藥味?
關雪息找不到話跟他說,也并沒有幾分跟他搭話的欲望。
但這樣走到對方面前,晃一圈再回去的行為,實在太莫名其妙,關雪息勢必要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
關雪息沒想到,圍觀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臺階竟然是陳跡給他的。
陳跡冷不丁開口:“關雪息。”
“?”
“我見過你。”
見關雪息一臉訝然,顯然想不起他,陳跡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眼神。
陳跡的聲音很冷酷,和他本人一樣,具有生人勿近的孤僻氣息。
眼神給人的感覺也不像一個普通高中生,用一種仿佛要鑿穿什麼的力度,盯住了關雪息。
“什麼時候?”關雪息問。
“很久以前吧。”陳跡說,“我也記不清了。”
“……”
這讓人怎麼接話。
但陳跡還在看他,目光過于專注,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打量。
關雪息敏銳地察覺到,陳跡不是記不清,而是不想說。
這勾起了關雪息的好奇心,但他搜腸刮肚仔細回想了一遍,沒能從他那豐富多彩的前十六年人生里找到陳跡這麼個人。
完全陌生,毫無印象。
關雪息正想再問點什麼,身后忽然響起一道哨子聲——體育老師的下課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