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余皺起了眉頭,想起他昨天跟陸昭不歡而散的通話,覺得陸昭像是跟他鬧脾氣。
“那明天呢?”他又問。
“可能這周都不行,”陸昭說道,“周末再說吧。”
夏余心里蹭得升起了一絲怒火。
他直覺陸昭是在介意昨晚許詹誤接的電話。
但他不明白陸昭在矯情什麼,不管陸昭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一早說過不會離婚,是陸昭自己答應當一個地下情人的,現在又是在跟他鬧什麼。
明明最開始,是陸昭教會了他,說好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做人不要癡心妄想。
“那好吧。”夏余也沒多說,“我周末可能沒空,我要跟許詹有點事。”
陸昭神經跳了下,下意識問了句,“去做什麼?”
夏余看著櫥窗里的一支絲綢扇子,想起了陸昭曾經送給他的母貝扇子,那是他一次辯論賽贏了以后,陸昭給他的禮物,流光溢彩的,比這個漂亮。
他漫不經心道,“我哥跟許詹的姐姐一直催我們去收養一個孩子,本來是想在孤兒院領養的,但是許家的旁支有個孩子沒了父母,才兩歲,他姐姐想讓我們去接觸一下,看愿不愿意收養他。” 。
夏余說完這句話后,陸昭那邊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音。
“你在說什麼,”陸昭像是不理解夏余的意思,“你跟許詹,為什麼要收養孩子?”
夏余站在路邊,還看著櫥窗里的珠光寶氣,像是根本不在意手機那端的人。
他說,“我跟許詹結婚的時候,家里就說過要我們領養一個孩子,過繼也行,我跟許詹都挺喜歡孩子的,所以不反對。”
陸昭怔住了。
夏余的聲音很平靜,一點聽不出他在用語言凌遲另一個人的心臟。
但陸昭靠在病床上,有一瞬間,他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被抽干了,這個白色的病房,他手上的針眼,剛咽進喉嚨的藥,都讓他難受,藥物的苦澀,用比之前濃烈一百倍的程度沖上了喉嚨。
他以為昨天聽見許詹的聲音,已經足夠穿心,可他低估了夏余,也低估了這一段婚姻的鋒利。
他說不出話來。
喉嚨里在無盡的苦澀里,甚至滲出了一點腥甜,像是一張口,就會從心頭涌出血。
他痛得要彎下腰,才能緩解心臟的窒息,可他無法對夏余求饒。
“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他低聲問,“余余。”
“我做什麼了?”夏余聲音還是很淡,“我只是實話實說。”
他是真的考慮過的。
跟許詹一起淋過花雨,走過紅毯的時候,他確實想過要跟這個人長久地生活下去。
他們可以組建一個家庭,陪一個孩子長大,兩個人再一起去養老院。
只是事到如今,他覺得許詹說不定會先離開這段婚姻。
但夏余并不準備提,他只是說,“陸昭,我沒這麼無聊,我不會為了你才特意去跟許詹領養一個孩子。你別想太多了。”
他拉開了面前這間古董店的門,風鈴的聲音叮叮當當,在夜色里格外溫柔。
他說,“你不出來就算了,我正好去買點東西,先掛了。” 。
手機里的聲音消失了。
病房里安靜得近乎死寂。
陸昭卻還攥著手機,太用力了,手上青筋畢露,病房里現在沒有人,但是要有誰在這兒,看見他的表情一定會覺得可怕。
而幾分鐘后,陸原走進了房間,看見陸昭的樣子嚇了一跳,魂都飛了。
他就離開了半小時,陸昭的手不知道扎在了哪里,手掌心都破了,鮮紅的血淌在被單上,簡直觸目驚心。
但陸昭像沒有感覺,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
整個場面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安靜。
“哥你干嘛了,”陸原緊急按響床頭的搖鈴,手忙腳亂得幫陸昭止血,他看見了旁邊的玻璃碎片,發現陸昭是打碎了玻璃杯,“你受傷了倒是喊我們啊?”
陸昭還是沒說話。
他死氣沉沉地坐在那兒,即使是在病中,臉色蒼白,臉頰瘦削,也依舊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護士和醫生很快過來了,看見這麼不配合的病人也很想發作。
奈何這是陸家的私人醫院,床上這位是他們的頂頭老板,他們不敢。
陸原看著醫生給他哥消毒包扎,傷口有點深,甚至要縫上幾針。
陸原看著他哥一副感覺不到痛的樣子,還跟拼命三郎一樣看起了文件,總覺得有點于心不忍。
他哥其實很少生病,身體素質強得隨時可以去參加馬拉松。
但就是鐵人也會積勞成疾。
這次就是明明發燒,他哥也還不休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吹了一晚冷風,現在可好,又把自己折騰得胃出血了,不得不住院。
陸原很想說他哥幾句,但是他哥對他積威甚重,他又沒這個膽子。
他心想,現在能治得住他哥的,也只剩下那個姓夏的了。
他試探著問,“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打電話給夏余,問問他能不能來陪你幾天吧,”他揣摩著陸昭的心思,又說,“我知道你怕他擔心,但你都生病了,他看見你生病,說不定對你更上心點……”
他說到這兒,自己也覺得不對,閉上了嘴,說得好像他哥多可憐似的,要靠生病爭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