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余往里面看了幾眼,確認里面是陸昭后,才上了車。
車內有股淡淡的煙草味,聞起來卻很淺,大概是剛通了風。
他一上車又有點后悔。
之前在咖啡館見面,還人來人往,又是開放空間。
現在一坐進車里,車門一關,空氣的流速都像變慢了。
電影里拍特定情節總喜歡在車里,不是沒有道理的,昏暗沉悶的小空間,一旦關上窗,就像與世隔絕,鬧中取靜的一小塊地方,外面的風聲車聲都離得很遠。
而他們卻靠得很近,在這狹小封閉的地方,適合商量殺人越貨,也適合談情說愛。
夏余覺得不太自在。
從他推開車門的那一瞬間,陸昭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讓他情不自禁側過了臉,轉向窗外,躲避陸昭的視線。 。
陸昭沉默地打量著夏余。
他在國外的時候,不定期就會收到關于夏余的現狀。
從別人的閑言碎語里,他聽說夏余參加了什麼活動,夏余做了什麼事情,夏余跟許詹感情很好。
但這更像飲鴆止渴。
他應該不要去聽,把夏余早點從生活里剝離出來,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去過他自己的生活。
可事實是,下一次,他還是會不動聲色地收集跟夏余的一切,像個陰暗的窺探者。
而現在,夏余本人就坐在他身邊,穿著白色的T恤和灰色的開衫,干凈又清爽,素白的臉很惹人喜歡,嘴唇淡粉,柔軟又好親的樣子。
陸昭閉了閉眼,克制住自己不再想下去。
他天生氣質淡漠,又總是不茍言笑,好像什麼都無法動搖他。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夏余一個眼神就能亂了他的心跳。
陸昭睫毛顫了顫,又恢復了平靜,問夏余,“你想跟我談什麼?”
他此刻還存了一絲妄想,覺得夏余會不會是因為商業聯姻,顧及著家里不能離婚。
可夏余一開口,就粉碎了他的奢求。
夏余說,“我想跟你談我的丈夫。”
夏余的語氣很平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和許詹這樣上心,但是不論許詹做什麼,他都是我丈夫。你跟我,只是以前的一段,一段……”他找不到合適的詞,又換了更直白赤裸的說法,“我們只是當過幾年炮友,我現在已經結婚了,跟你已經沒有關系,希望你不要來干涉我的生活。”
他不怎麼客氣地說道,“包括你手上所謂的證據,我也希望你能交給我。我不想跟我丈夫,陷入任何流言蜚語。我知道你陸先生不缺錢不缺勢,但我這兒要是有什麼你看得上的,你都可以提。只要你保證,這件事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
夏余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很從容,也很得體,就像一個不得不替老公來收拾爛攤子的“賢良伴侶”。
他自認為很真誠。
他收斂了身上的驕矜,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姿態都放這麼低了,陸昭就算想看他笑話,應該也滿意了。
但陸昭卻久久沒有說話。
夏余疑惑地歪了下頭,發現陸昭的眼神復雜得讓人看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陸昭才說道,“你是因為你們家需要這樁聯姻,才不能離婚嗎?如果是,你不用擔心,我會……”
但他還沒說完,夏余就毫不猶豫否認了。
“不是。”
他凝視陸昭的眼睛,對著這個曾刻骨銘心愛過的人,眼皮也不眨地撒謊。
“是因為我愛許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浮現出一個若有若無,帶著自嘲的笑意。 。
他好多年沒說過愛誰了,唯一一次說,卻是撒謊。
可是在三年前,他很多次跟眼前這個人說過愛。
在他們做愛以后,在他死皮賴臉地坐在陸昭懷里的時候,在陸昭偶爾溫存地吻他的時候。 。
有了這句話開頭,接下來的謊話也就異常順利。
夏余笑著,嘆了口氣,“說來你可能不信,但許詹跟我的感情很好,外面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的婚姻,他也不會跟我離婚,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他不無諷刺地說,“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但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陸昭只覺得耳邊嗡了一聲。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夏余。
夏余還是那張惹人心亂的臉,眼睛很靈動,眼尾上鉤,嘴唇紅而豐潤,總喜歡咬著,像在等人去吻。
可他現在的眼神卻很冷,望著陸昭的樣子,幾乎是凜然不可侵犯,充滿戒備與陌生。
就為了維護那個出軌的丈夫。
“你瘋了嗎,”陸昭聲音里有絲沙啞,“許詹這樣對你,你還要他?”
他其實有更重的話,但是對著夏余,他說不出口。 。
夏余有點不耐煩了,怎麼陸昭像聽不懂人話一樣。
“他是出軌了,但我不在乎。”他冷冷道,“他對我很好。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陸昭怒極反笑,“他對你好,你就可以這樣作賤自己嗎?”
他不明白許詹有什麼魅力。
就算不跟他在一起,夏余這樣的人,勾勾手指,也有的是男人前赴后繼地撲上來。
這樣的夏余,居然寧愿要一個臟了的許詹。
他不能理解。
而夏余聽到這句話只是冷笑。
他本來就說不上冷靜,耐著性子跟陸昭裝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