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爺……”
對于這個年紀不大的首領,手下的人無不心服口服,夠狠,夠橫,出身好讀過書,有腦子有手段,跟著他,他們能一路從雜匪混到如今做起正經的煙草生意,要是沒有傅冕,他們一輩子都只能躲在山里啃窩窩頭。
“什麼事?”
“查到了,那婊……”
銳利的目光斜斜地掃來,那人連忙改口,“小櫻桃的墳。”
清溪是個好地方,方開春的時節,春雨綿綿,整個小鎮都像是籠罩在霧中,傅冕行走其中,發覺這地方倒是很適合種植煙草。
身邊的人替他打了傘,傅冕提著長袍拾級而下。
清溪經歷過轟炸,墳場偏僻,幸免于難,零零散散的還有人正在拜祭。
尋著蹤跡找到了小櫻桃的墳,傅冕一見墳包便笑了。
墳是無人打理的模樣,上頭長滿了草,外頭一圈環繞著不知名的野花隨風飄搖。
傅冕俯身蹲下,上下打量了這不成樣子的墳包,拉過一朵紅艷艷的野花嗅了嗅,心道:“都是不孝子。”
“師傅,徒兒又來看您了,您落葉歸根,這已經是第三年,在下頭還過得舒坦麼?碰上送您劍的老朋友了麼?”
“對了,我給您介紹個人,這是個大人物,生得可俊了,給您瞧瞧,他名叫宋玉章,是海洲的商會主席,他雖然身份尊貴,但同徒兒卻是惺惺相惜……”
肩膀被輕輕一拍,手上打開的項鏈受了驚嚇落地,然后便被一只手給撿了起來。
項鏈中夾著一張黑白的人像,眉眼英俊瀟灑到了極致,面上笑容淡淡,透著一股破空而來的風發意氣。
傅冕凝視著人像,手指不自覺地用了力,金鏈條絞進了他的掌心,新仇舊恨,新傷舊疤一齊作起了痛,身邊質問的聲音嗡嗡作響,傅冕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仿佛昨日重現般,耳畔又響起了一聲。
“阿冕。”
帶著笑意,很是溫柔。
“竹青。”
他呢喃出聲,隨即便愣了神。
他發覺自己的聲音,好欣喜,也帶著笑。
鮮血順著鏈子滑落,手也一并垂了下去。
傅冕閉上眼睛,順著風下墜,他感到很舒服,像要睡著了一樣舒服。
一直以來,他都走在一條長路上,起初,他以為那是一條復仇路,走到最后,他才漸漸發覺,原來……那是一條回頭路,一條不歸的回頭路。
他要睡了,真的要睡了,這一回,他不會再做噩夢了。
第209章 番外十七 局勢多變【含孟庭靜】
今年下第一場雪時, 宋齊遠來到了南城,雪大風不大,傘上落了雪, 宋齊遠手掌略一傾斜,傘上的雪便“唰唰”滑落,抖盡了傘上的雪, 宋齊遠拍了拍肩膀,擠身進了寺廟。
寺廟內掃雪的小沙彌頭上戴著絨線帽,見到宋齊遠便同他招呼, 宋齊遠微笑著一點頭, “二哥在嗎?”
“靜了大師在屋里頭坐禪。”
宋齊遠提著傘走到屋前,也不敲門,直接就推門進了屋。
屋內比屋外好不了多少,依然是冷, 宋齊遠跺了跺腳, 將傘靠在門旁放好, 手掌一蜷一松地走向里屋。
里屋生了火, 火已經熄了, 床上被子里隆起一團, 包得頭腳都瞧不見了, 宋齊遠拍了下被子,道:“別睡了!”
被子里的宋業康一抖,從里頭鉆出個光亮的腦袋, 他擰眉道:“睡個屁,這麼冷怎麼睡?”
宋齊遠邊搖頭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茶水冰冷, 滾進喉嚨里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哈”了一聲后,他回頭道:“外頭明遠還以為你在屋里坐禪,坐禪?我看你連坐都坐不住。
”
宋業康裹著被子坐起了身,嘀咕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向佛不在形式,你不懂。”
宋齊遠端著冷茶坐回床邊,“要我說你還是跟我回海洲算了,家里有暖氣,又沒人住。”
宋業康將頭搖得飛快,“不回去。”過一會兒,他又拉著被子微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道:“你還看不出來?現在海洲也說不準了。”
“海洲說不準,南城就能穩得住?”
“你說話小點聲——”
宋業康緊皺臉做了個扭曲的表情。
“現在到處都是特務,”宋業康將聲音壓得更低,“說不準明遠就是。”
宋齊遠掃了他一眼,看他滿臉緊張又神秘的表情不由搖頭笑了,伸手摸了把宋業康的光頭,被宋業康罵了一句“手這麼涼”,趕緊離他遠了點。
國內的形勢如今一言難盡。
宋齊遠本在外頭云游,眼看亂得厲害,只能返回海洲,宋玉章走之前在海洲的宅子里給他留了信,叫他最好是抓緊時間也早點出國。
宋齊遠在海洲停留了兩天便來了南城。
海洲的局勢的確也不太清晰。
他這個人,一向厭惡權謀政治,可若要他拋下故土,背井離鄉,他似乎也不大樂意。
對于這片土地,他還有太多未踏足過的地方,未見過的風景,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找到宋晉成。
同胞四兄弟,如今就只剩他和宋業康兩個人了。
宋齊遠一口一口地喝著冷茶,扭過臉對宋業康道:“二哥,你想不想出國?”
宋業康又是立即搖頭。
“去國外干嘛,”他道,“國外有寺廟麼?”
“有啊。”
“別胡說,國外那都是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