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西服,雪白的襯衣,袖子上的袖扣都鑲著碎鉆,聶飲冰將新衣穿上,對鏡自照之后,眉頭微微鎖緊,感覺自己像個紈绔子弟。
聶飲冰對吃穿一向不怎麼講究,雖然不喜歡這身衣服,但仍然是穿著出門了,沒有要求更換。
來接他的大兵開了輛別克,也是穿得很闊氣,并且收拾得油頭粉面,聶飲冰眉頭微皺,下巴微抬,“立正。”
大兵條件反射地后跟一踢,不僅立正,還附贈了個敬禮。
聶飲冰上下打量了下他,眉眼微微低垂,揚手回了個軍禮,矮身鉆進了車內。
馬場很熱鬧,雖然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依舊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聶飲冰進了馬場,從中間的通道過去,一眼便已掃到了等候在一旁預備比賽的馬匹,他粗略地掃了一圈,心中很是失望。
馬是好馬,可惜賽馬同戰馬區別還是太大了。
這些賽馬身上的兇性跟真正見過人血的戰馬相比,不及十分之一。
聶飲冰微一低頭,看到自己袖扣上熠熠生輝的鉆石,那種裝飾性的刺目同刀鋒上泛起的雪光亦是天壤之別。
“長官,您在這兒看會,我去給您拿幾張票。”
聶飲冰不置可否,其實是已然打算走了。
手插在長褲口袋之中,口袋里預備了一包煙,他抽煙不多,但此時很想抽煙,便掏出了那包煙,微一頂煙盒,煙盒里送出一支煙,聶飲冰低頭叼了煙,剛想點煙,手掌在口袋里又摸了一下,卻是沒有摸到火柴。
想那大兵處處殷勤的模樣,或許火柴是收在他那了。
瑰麗的暗紫色云霞籠罩著馬場,將馬場上的青草與跑道都披上了一層暗紗,走道兩面是熱鬧的人群,聶飲冰嘴里叼著煙,微低著頭,再次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寞,感覺自己正像是一根無法點燃的煙,只能是過過干癮。
“嚓——”
一根點燃的火柴靠到了聶飲冰的唇邊,煙霧升騰而起,聶飲冰沒反應過來,在煙草濃郁的香氣中才猛然回過神,眼珠轉動,他很銳利地瞇了下眼,然后就撞進了一雙含笑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一層清淺的紅,像是點燃了一團火。
“有煙沒火,的確是叫人惱火,”那人笑道,“你好,來賭馬麼?”
第203章 番外十一
宋玉章身上沒錢了。
就在方才, 他在一匹馬上輸掉了最后十塊錢,如今他從頭到腳就只剩下一盒沒用完的火柴。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宋玉章遠遠地就發現了個落單的闊少,穿著很是華麗, 而且舉手投足也看得出的確是家境殷實, 不會是他的同行, 叼著根煙正在發呆,似乎是沒人伺候都不知道該怎麼點煙。
見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不上前宰上一筆,宋玉章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選好哪匹馬了嗎?”宋玉章微笑道。
聶飲冰嘴里叼著煙, 無意識地吸了一口, 煙草的味道進入口腔,聶飲冰一向不理睬陌生人,卻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宋玉章的問題,“沒有。”
“頭一次來?”
“嗯。”
宋玉章上前一步,錯身走到通道前,張望了一下幾匹躍躍欲試的賽馬, 口中很篤定道:“三號。”
聶飲冰扭過臉,余光瞟到拿著賽馬票走過來的大兵,遙遙地向那大兵比了個“三”的手勢。
宋玉章一回頭, 正看到聶飲冰對著不遠處的仆人很隨意地垂下手,身上紈绔的氣味比煙味還濃, 宋玉章心中竊喜,知道自己這是又逮住了頭大肥羊。
三號馬沒有獲勝,然而賽馬的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在那些賽馬跑完三圈之前, 宋玉章已順利地同聶飲冰交換了姓名稱兄道弟起來, 當然,他報的是假名。
“真是可惜,就差一點兒,”宋玉章嘴上這樣說,面上卻沒有露出憾色,同闊少打交道,也不能顯得窮酸,他佯裝自己也輸了一大筆,回頭很自然地拍了下聶飲冰的肩膀,“兄弟,一塊兒喝一杯?”
那大兵舉著沒用的馬票回來,正看到那位冷面長官給位高大英俊的青年開車門,他愣了一會兒,徒勞地“哎”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長官上車關門,將他拋在了馬場。
正是晚飯的時候,喝酒的地方自然選在餐館,順理成章的,宋玉章從聶飲冰那騙來了一頓好酒好飯。
酒足飯飽,宋玉章起身作勢要買單請客,手掌在口袋里一摸,他面上表情瞬間變了,只變了一瞬,隨即又立即鎮定,對著聶飲冰不動聲色地笑,“聶兄,這頓我請。”
聶飲冰坐著不動,服務生已經過來收賬,宋玉章站起身,示意服務生跟他過去。
聶飲冰的視線隨著宋玉章慢慢流轉。
宋玉章同那服務生走到了角落,只用背對著聶飲冰。
他微彎著腰,顯然是在同服務生作交涉。
聶飲冰看到他屈起胳膊往懷里探了過去,是個摘取的動作。
聶飲冰攏了外套下擺起身過去。
“我這里有一枚懷表,是我父親留給我的……”
宋玉章聽到身后腳步落定,同時聶飲冰那傲慢而冷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