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桃想起來了,她笑了一下,眼睛都瞇了起來,隨即很可惜道:“用完啦。”
馬既明不能理解,他留下的煤至少也夠她用上十天半個月了。
兩人一番交涉,小櫻桃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兩人不熟,句句都是掏心窩子的實話。
她餓,拿煤同鄰居換了東西吃。
馬既明大為震撼,心想這世上真有做婊-子都做不明白的傻姑娘?
等進了屋之后,馬既明看小櫻桃向他展示換來的一些腌菜蕎麥黑豆,更是令馬既明大為光火。
“你跟誰換的?”馬既明厲聲道。
小櫻桃實話實說,馬既明轉身走了。
小櫻桃莫名其妙地,坐下繼續吃她那碗沒滋沒味的蕎麥黑豆,她不大會做飯,只是做熟了能吃而已。
肚子老是餓,餓得脹氣,小櫻桃摸摸自己鼓脹的小肚子,想宋瀟聲如果過了年還不回來,她就算了,出去找點事做吧。
大門又是“嘭——”的一聲被推開了,那過路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來,手上端著大碗,另一手還提了個麻布袋子,麻布袋子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頭拿回來的煤,大碗放在桌上,搖搖晃晃地是兩個雪白的大饅頭。
小櫻桃一聲不吭地伸手就去拿,拿了就吃。
馬既明同樣一聲不吭地俯視著她,看她紅艷艷的小嘴唇嚼著饅頭,是餓壞了的光景。
馬既明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垂在眼前的烏黑長發。
小櫻桃抬起臉看向他,眼睛烏溜溜的,太干凈了,實在是同婊-子沾不上邊。
馬既明心頭亂跳,低聲道:“你……”
小櫻桃靜靜地看著他,嘴里還在嚼饅頭,饅頭甜絲絲的,很好吃。
馬既明心一橫,道:“多少錢!”
他面紅耳赤,有些不敢看這傻模傻樣的小婊-子,他家里有妻子,出外跑商也嫖過妓,這不過是又一次野外尋歡,然而他卻是感到了一種異常的羞恨,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回應,馬既明瞪著眼睛看了過去,小櫻桃眨巴著眼睛,面上神情依舊是很天真,“現在不行,等過了年再說,好不好?”
馬既明有點生氣,又有點高興,“過完年我再來找你,”將隨身的錢袋子往桌上一拍,馬既明道:“缺什麼就上街買,別亂花,也別再同人換東西,再這樣下去,你這家都要被你換空了!”
小櫻桃低下頭又咬了一口饅頭,她乖乖地“哦”了一聲,片刻之后又仰起臉,“你叫什麼名字呀?”
馬既明無言半晌,道:“馬既明!”
過完年,馬既明沒有立刻來清溪看望小櫻桃,雖然心里很想,但還是沉住了氣,一個婊-子而已,不值得他牽腸掛肚,但又想那小娘們傻得要命,說不準這段時間為了兩口吃的,又不知道干出什麼蠢事。
二月初的時候,馬既明再次踏上了前往清溪的路途。
清溪這地方常年天氣都不算冷,只是今年特別地冷,還下了雪,雪水烏糟糟地化開,青石板上漆黑一片,馬既明不耐煩地在屋門檻上蹭了靴底的污泥,他穿了一身新衣裳,濺上一點污泥都覺得煩。
抬手用力敲了兩下門,沒人應。
馬既明火竄了起來,又“砰砰——”用力敲了幾下門。
終于有人來開門了。
來的是個老婦人,老婦人見馬既明模樣陌生,道:“你找誰?”
馬既明以為小櫻桃跑了,大聲道:“小櫻桃呢?!”
老婦人被他吼得嚇了一跳,翻著白眼睛道:“在屋里頭躺著呢。”
馬既明心下略定,邁步走進屋內,“大白天的,又在屋里躺下了。”
想起小櫻桃披頭散發眉眼濃秀的模樣,馬既明心里頭就非常之作癢。
“剛生完孩子,不躺屋里躺哪啊,這鬼天氣,就屬今年最冷,月子里可得好好養著……”
老婦人嘴里嘟嘟囔囔的,馬既明停下了腳步,滿臉都是暴怒神情地看向她。
馬既明險些把肺都氣炸了。
其實他不該生氣,小櫻桃是個婊-子,既然是婊-子,總會跟男人睡覺的,跟男人睡覺,就會有可能懷孩子,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然而馬既明還是很生氣,他氣得恨不得進去把小櫻桃從床上拖下來打了!
小櫻桃剛生產完不久,仍舊是披頭散發,面色蒼白而嬌弱,怕冷地蜷縮在被子里,臂彎里枕著個毛發黃白的小腦袋,聽到開門聲,她抬起臉,眼中似乎盈盈的有些淚光,看到馬既明,她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嗚”聲,張口緩緩的,很可憐地道:“錢花完啦。”
“我沒有亂買東西,”小櫻桃解釋道,“生孩子要花錢。”
馬既明冷道:“誰的孩子?”
小櫻桃迷茫地一眨眼,老老實實道:“我也不知道呀。”
馬既明滿腔的怒火在小櫻桃蒼白可憐的模樣中逐漸搖曳著晃了下去,他往床邊一坐,拉開被子往里頭看了一眼。
小櫻桃正在喂奶,出生不久的嬰兒面上沒幾兩肉,看著很瘦,皮膚很白,不像普通的嬰兒一般紅通通皺巴巴的,閉著眼睛很努力地縮著嘴唇,眼睫毛是出奇的長,長得有些夸張,濃密卷翹地跟著小嘴一塊使勁。
馬既明沒有孩子,因為生不出孩子,夫妻兩個吵過鬧過,打得天昏地暗,之后馬既明也嘗試過同別的女人孕育后代,然而卻是沒有什麼成果,他隱約感到興許是自己的毛病,也就偃旗息鼓地不再同妻子爭吵,妻子大約心中也是有數,對他冷嘲熱諷了一番后,遂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