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在二樓看了一會兒,發覺情況尚算穩定后便返回了辦公室。
“如何?”孟庭靜問道。
宋玉章在他身邊坐下,“看樣子今晚關不了門。”
“局勢不好,你一開銀行,不止會有來取錢的,來換匯的應當也不少。”
“換吧,”宋玉章冷笑了一聲,“就算金庫全掏空,我也不想便宜了那些人。”
孟庭靜心里很清楚宋玉章口中所指的那些人是哪些人,他面色淡淡,其實是有許多話要對宋玉章說,但現在似乎并不是好的時機,先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
宋氏銀行開市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海洲,黃金法案頒布之后,各州各省都迅速地集結起了一個新的部門,就叫新法部,專干這一件事。
新法部的部長聽聞宋氏銀行行長回來了,立即就躍躍欲試地想要去出發收繳黃金,宋氏銀行是海洲最大的私人銀行,據說有一座金山!
部長對于合法搶劫抱有無限的熱情,很快就將新法部所有人集結起來,連同巡捕房警察局一齊浩蕩地開車前往宋氏銀行。
廖天東在樓上窗戶俯視了眾多車輛出發的情景,放下窗簾,面色很憤恨地扭曲了,他非常之討厭新法部,因為對方如同欽差,持著尚方寶劍霸占了海洲,榨出的每一滴油水都叫他肉疼。
這些錢,原本都該由他分一杯羹哪!
廖天東這廂在辦公室里像被剜肉一般痛不欲生,宋玉章坐鎮銀行,已聽說了新法部正氣勢洶洶趕來的消息。
宋玉章單翹了一條腿,從口袋里掏出了包煙,手指捻起根煙叼在嘴里,邊點煙邊道:“遠來是客,還不快通知大家去迎接?”
柳傳宗心領神會,“是。”隨即便急急退下。
宋玉章嘴角叼著煙,眼睛微微瞇著,目光中有些狠厲的味道,孟庭靜從旁看了,心里也很是平靜。
新法部是橫,橫得不講理,也根本沒有可講理的余地,什麼是王法?他們就是王法。要麼乖乖服軟,要麼就只能硬碰硬。
那就試試碰一碰吧。
宋玉章吞云吐霧地吸完了這一整支煙,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戶前,極目遠眺,車隊已經來了,然而卻是堵在街口,完全進不來。
整條街上全是人,不僅如此,聽說宋氏銀行能取款兌匯,還有許多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新法部來了十幾輛車,聲勢很浩大的隊伍,在這人海中卻是泥牛入海,寸步難行。
新法部的只能下車趕人,言語咆哮出去,全然無用,那點吼聲全淹沒在了人群中,新法部的人橫慣了,沒想到自己還有“人微言輕”的時候,忙喚了后頭巡捕房的人來幫忙。
巡捕房的人下車之后激烈吹哨,揮舞著棍子叫人群散開,本地巡捕還是有些威名,老百姓們稍稍后退了幾步。
新法部的人心滿意足地上了車,預備前行。
然而不知怎麼,車還沒發動,前頭又忽然有了變故。
那人海像受了風吹一般又順勢向車隊涌來,瞬間又將讓出的空隙給淹沒了。
新法部的人目瞪口呆,從車窗戶里伸出手來用力拍了下車蓋,“都干什麼呢,閃開!”
一群人卻是裝聾作啞,極有默契地互相擁擠著,裝作不知地向著銀行方向,不管身后如何呼嘯,就是不讓開縫隙。
人實在太多,來來回回似有人走出,但有很快又有大批人群聚來。
其實宋氏銀行已然不遠,坐在車內便能看到閃耀的鎏金頂,可車輛卻愣是過不去,看這人山人海的模樣,棄車步行也不是個好法子,新法部部長坐在車內心急如焚,宛如一個餓了三天的老饕看到近在咫尺的美食卻不能下口一般抓心撓肝。
廖天東在辦公室內時刻關注著形勢,聽聞車隊在街上根本過不去時愣了一瞬后便拍案一笑,心里舒服極了!
銀行如宋玉章所言,到了晚上還是人潮涌動,大廳里燈火通明,整個廳都是錢味,金庫大開,柳初親自來運鈔,一捆捆的鈔票黃金送出去,他起先是心疼的,后來卻是莫名有了一種豪橫的快感。
從白天到黑夜,又從黑夜再到白天,宋玉章陸陸續續地打了幾個盹,一覺醒來,銀行里已經沒什麼大動靜了。
宋玉章躺在孟庭靜的大腿上,心里倒是很平靜,手掌抹了把臉,他坐起身又發了會兒呆,回頭看向孟庭靜,孟庭靜神色鎮定,宋玉章便也笑了笑,他拍了下孟庭靜的肩膀,道:“走,一起下去看看。”
銀行里燈還亮著,夕陽光芒射入,紅通通的一片,宋玉章邊下樓梯邊聽柳傳宗交待賬目,因為心里早有準備,所以波瀾不驚,他嘴角揚起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同進門的新法部部長迎面就撞上了。
新法部部長非常之惱火!
宋玉章很配合地引他去了金庫,金庫很大,一眼望過去,一覽無余的空空如也。
新法部部長傻眼了,他像是不死心般在金庫的墻壁上摸索觸碰,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里原本的一座金山會就這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