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鐸想了想,干脆道:“張常山要跑。”
“要跑?”
“他是要瘋了,”沈成鐸笑了一聲,沒把話說全,只壓低了聲音道,“宋兄,我對你沒惡意,希望你能理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宋玉章靜默片刻,道:“留鳳仙一條命,他已經成了啞巴,不會說話,給他些錢,送他去安全的地方過日子。”
沈成鐸心中一震,他承認他方才那句話只是說了好聽騙宋玉章的,事情一完,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殺了宋玉章,如果當時沒有把宋玉章活著交給傅冕,未必還會有這麼多的后患。
死了的宋玉章才是最叫人放心的宋玉章。
被說破心事的沈成鐸低下頭,道:“朋友一場,你的心愿,我一定幫你達成。”
聽他這時候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宋玉章不禁輕聲笑了笑。
沈成鐸被他那笑聲臊得面紅耳赤,那點若隱若現的色心是徹底熄滅了。
他時常是自我感覺很良好,但到了這個時候,也覺得自己的確是配不上宋玉章。
想當初,他同宋玉章頭一回見面時,宋玉章便在護戲子。
當時宋玉章還算有權有勢,護個戲子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都落到個階下囚的身份,生死都在眼前了,他還是要護戲子。
沈成鐸微一拱手,“宋兄,佩服。”
宋玉章無動于衷地站著,沈成鐸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到底是鎮定還是認命,他的心情是很激動的,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激動。
張常山如饕餮一般吸納著海洲民間的資金,終于是在十一月九日晚上大功告成,他幾乎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銀行樓上樓下幾位都是他從南城調來的心腹,個頂個的都是頂尖好手。
“車準備好了嗎?”張常山啞聲道。
“準備好了。”
張常山決定不通過飛機走,他人一直待在銀行,不去想也不在乎任何旁的,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屬于異動,他沒瞞著沈成鐸——沈成鐸目光短淺,不會在意他禍害海洲,他也明白廖天東肯定是急了,可廖天東急也擋不住他,那不過是個什麼用的墻頭草,現在海洲可沒墻給他當靠山。
張常山回身,一個個皮箱地重新檢查了一遍。
他這個人是很愛財的,目光從那些鈔票黃金上掠過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有停留,他滿腦子都只想著一件事——回南城,拿錢救張常遠。
真是后悔啊,他后悔自己一路摸爬滾打見識了太多污穢,便一心保護弟弟,竟然將弟弟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
理想主義者在這個時代都是早亡的,張常山寧愿張常遠現實齷齪地活,也不要看張常遠為了那些狗屁不是的理想而獻身!
所有的皮箱全部檢查完畢,張常山吩咐身邊的人道:“上下檢查一遍,沒有問題,馬上就走!”
“是!”
銀行的正門早已關上,巨大的銀行內安靜得悄無聲息,唯有人的腳步聲上下跳動。
張常山守著那一堆皮箱,手里拿著一把槍,緊繃地等待著。
與此同時,孟宅內燈火通明,孟庭靜沒有穿長袍,他著了一件雪白的襯衣,正在往自己的腰后皮帶上別槍,孟家大廳內滿滿當當地站著人,俱是一樣正在快速地武裝自己。
廖天東在南城的交際功夫沒有白費,張常山手底下來的幾個心腹其中有兩個早在南城就跟他有了交情,已提前通知了廖天東,張常山今晚就要走。
這樣好的機會,這樣多的錢,今晚一定會是場惡戰,藏著宋玉章的人應該會將宋玉章帶出來,否則隱藏宋玉章就毫無價值,如果藏宋玉章的人就是張常山,那張常山就更不能走了。
“都檢查好自己的槍,”孟庭靜邊說邊拿起桌上的另一把槍,將套筒快速地“咔嚓”拉動了一聲,“仔細一點,別出岔子。”
“是。”
所有人檢查完畢之后,孟庭靜套上深色的外套,向前擺了擺手,“走。”
“我也去——”
柳初忽從側面奔出,他這兩天一直躲在孟家療養調理,人還是瘦,但精神好了很多,面上的疤痕激動地泛起了紅,“孟老板,帶上我!我也要去!”
孟庭靜瞥眼過去,柳傳宗正站在不遠處,彎著腰有些氣喘吁吁的模樣,目光憂郁而堅決地凝結在柳初身上,想必是沒有辦法阻止柳初。
孟庭靜收回視線,伸手用力捋了一把柳初的頭發,簡潔道:“那就跟上。”
“銀行樓下已經在熱車了,估計是馬上要走。”
沈成鐸兩眼放光,他猛地站起身,過一會兒又慢慢坐下,“不急,再等等。”
張常山在辦公室內坐著,明亮的燈光灑在他的周身,他幾乎是感到了熱意,體內的血液在漫長的煎熬中一點一點變得滾燙。
秋日微冷的空氣中有些奇異的氣息刺激著他的末梢神經,張常山忽然站起了身,他手上拿著槍,手掌向前微微一撇,他身側的兩個隨從也跟著站起身聚攏過來。
張常山將人貼在門后,仔細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門外腳步聲有條不紊,應當是在執行檢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