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毯子花紋斑斕,質地和大小看上去都不像是會鋪在地板上的地毯,孟庭靜心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地過去將毯子掀開。
毯子下是暗黃色的木板,孟庭靜對于船的了解可謂是一等一的高手,頭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個念頭,他立即大聲地發號施令,“把這塊板子給我撬開!”
暗格中閉著眼的宋玉章忽然睜開了眼睛。
庭靜?
是孟庭靜的聲音!
宋玉章的心險些從胸膛里跳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便想掙扎扭動。
“去,”傅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把那手腳不干凈的人看好了,船上亂,小心他趁亂跑了。”
“是。”
宋玉章仰起想要撞擊上頭的動作頓住了。
小鳳仙。
傅冕的手里還抓著小鳳仙。
已經為了他受了那麼大的罪過,還要叫人替他送命嗎?
宋玉章靜靜地看著木板縫隙中透出來的那一絲絲光亮。
小鳳仙……小鳳仙……
小兵們借了槍上的刀去撬木板邊緣,孟庭靜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待那木板邊緣撬起時,他立即俯身去拉開了木板。
宋玉章輕閉上了眼睛,眼眶里感到了一陣溫暖的濕潤。
庭靜。
一陣漫長的沉寂后,上頭才慢慢有了動靜。
“老總,您站穩了,沒事吧?”這是傅冕的聲音,客氣而恭敬。
“沒事,打攪了。”這是孟庭靜的聲音,很沙啞難聽。
沒一會兒,腳步匆匆,漸行漸遠。
宋玉章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一點聲都未發出。
不知過了多久之后,頭頂的木板被拉開了,光線射入,宋玉章仍是閉著眼睛。
領口被拽住,宋玉章被一股大力從暗格中拉出,隨后又被抱起扔回了床上。
傅冕解了他身上的麻繩,將他嘴里的帕子也摘除了,坐在床邊饒有興致地拍了拍宋玉章的臉。
“人走了,可以出聲了。”
宋玉章慢慢打開了眼睫。
傅冕面上的表情有些玩味,“你哭了?”
宋玉章的眼珠像被浸過一般泛出一點淺淺的琥珀色。
傅冕伸手撫了下他的頭發,“海洲有傳言,說你同他關系匪淺,”傅冕微一抬眼,含笑道:“是真的嗎?”
宋玉章靜靜地看著他,過一會兒,他輕聲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傅冕面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如退潮般逐漸消失了,他忽然緊抓了宋玉章的頭發,拉起宋玉章的臉,目光嘲弄地凝視了他,“賤貨,你倒還挺有本事,一個婊子養的,披上一層人皮搖身一變,倒也成了個人物,你說他若是知道自己委身的是個什麼東西,會是什麼反應?”
宋玉章垂下眼睫,若有似無地笑了笑。
傅冕又用力扯了一下他的頭發,“你笑什麼?”
宋玉章略微吃痛地瞇了瞇眼,“我想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少在我面前耍花樣,竹青,你得搞清楚,在我這兒,你可不是什麼商會主席大行長,”傅冕伸手撫了他腰上光滑的皮膚,“說。”
宋玉章仰躺著,目光平靜地看向船艙,淡淡道:“我笑,是因為你說錯了。”
“我說錯了?”
“其一,他知道我不是什麼高貴的出身。”
“其二,”宋玉章頓了頓,他仿佛是覺得很可笑,從胸膛里咳著笑了一聲,隨后他平緩道,“不是他委身于我,是我委身于他。”
第163章
船艙內一片死寂,傅冕卻是倏然一笑,輕快道:“竹青,你又想騙我?”
宋玉章不說話了。
他不說話,傅冕笑了一會兒便不笑了,反又揪了他的領子將他用力扯了起來,眼睛像是審判似地盯了宋玉章的眼睛,宋玉章眼中淚意未消,看著脈脈含情,不過那只是表象罷了。
“你說的是真的?”傅冕聲音冰冷道。
宋玉章不看他,目光斜斜地落在床內角翹起的被邊。
傅冕強行伸手扭過了他的臉,面上的表情顯然是有些控制不住了,“回答我。”
宋玉章依舊是不吭聲,傅冕頓時便感到腹中冒出了一股邪火,手掌都有些發抖了,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濫貨——”
宋玉章忽而一笑,神色很柔和地看向了傅冕,“很巧,他也喜歡這麼叫我。”
那股火一下便竄到了腦門,傅冕掄起手臂,想也不想地一巴掌要打到宋玉章臉上時,宋玉章忽然也撲了上去。
這麼些天,宋玉章一直病著,表現得很虛弱,實際也的確如此,他受了傷又沒得到精心的照料,吃喝都短缺著,的確是沒留存下多少體力,然而他的靈魂他的意志力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大。
孟庭靜還在找他,小鳳仙也在等著他,兵工廠、銀行、商會……他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一切……不能就這麼毀了!
宋玉章撲上去,目標便是傅冕的脖子,傅冕從前是個白皙俊秀的小少爺,如今卻也早已脫胎換骨,精壯結實得很,當即就和宋玉章扭成了一團。
宋玉章手腕吊了一夜,根本就沒多少力氣,他的目的也不是掐死傅冕,手掌勉強掐著傅冕的脖子,低頭卻是親了下去。
傅冕微微一愣,嘴唇已經被宋玉章濕潤地含了一下。
“滾——”
傅冕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將宋玉章從他身上撕開掀翻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