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不像自己,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自己呢?
或許那個自己才是真的,“他”只為宋玉章而存在。
孟庭靜在那自顧自地悟道,宋玉章手里的書忽然看不下去了,他將書扔給了孟庭靜,“給我讀書,我要睡覺。”
孟庭靜拿起書看了下封面,“包法利夫人?這書看了能睡的好覺嗎?生辰的大喜日子,還是看點能讓人心情舒適的。”
宋玉章躺在床上,單手撐了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孟庭靜自作主張地去書柜里挑選書籍。
還真是孟庭靜的作風。
管你想怎麼樣,他偏要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
孟庭靜挑的還挺認真,約摸過了三五分鐘后,他捧著本薄薄的書回來了,書還是英文書,宋玉章都看不懂書封面上的詞語。
“瓦爾登湖,”孟庭靜坐下,他單翹起一條腿,面容在昏黃的燈光下宛如美玉,神情是一貫天然的高傲,即便是給人讀書,也帶著紆尊降貴的氣派,“讀‘春天’這一節,怎麼樣?”
宋玉章“既來之則安之”地將手放在了腦后,輕閉上了眼,“我沒讀過,你隨便吧。”
孟庭靜的聲音在朗讀英文時竟然是很溫柔動聽的,腔調尤其的特別,宋玉章基本是一句都聽不懂,但不妨礙他覺得好聽舒適,還真就隱隱約約有了甜美的睡意。
“你是不是聽不懂?”
似夢非夢之間,宋玉章冷不丁地聽到孟庭靜淡淡的聲音。
“我忘了,你學英文不久,我翻譯了再來讀給你聽?”
宋玉章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庭靜,柔聲道:“你給我滾。”
孟庭靜心中生惱,他這話又哪里說錯了?!
然而轉念一想,宋玉章這樣一貫都是風度翩翩的人物,對他左一記拳,右一句滾的,何嘗不是另一種特別?
宋玉章對他而言如斯特別,他對宋玉章而言,未必就沒有特殊之處。
孟庭靜由怒轉喜,聲音也柔了,“聽不懂就說聽不懂,別打腫臉充胖子,我沒有笑你的意思。”
“叫你滾就滾,別賴在這兒不走,我也不是在跟你瞎扯淡。”
“那你下來趕我。”
宋玉章無言以對,拉高被子蓋住了臉,轉身背對著床沿。
沒一會兒,不高不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依舊是一句低沉磁性的英文句子,讀完之后,便是一句優美深沉的中文句子。
宋玉章閉著眼睛,心想孟庭靜這是給他上英文課呢?
難纏的混賬,討人厭的東西,喜怒無常的玩意,聽不懂人話的瘋子……宋玉章心中默念著,卻是漸漸重新有了睡意。
孟庭靜合上了書,將書放到桌上,伸手輕輕地拉下了被子。
宋玉章睡著了,睫毛輕輕閉著,睡成了一幅畫。
孟庭靜長久地凝視著這幅畫,心中輕嘆了口氣,活著,就這麼漂亮地活著吧。
宋玉章一覺醒來,孟庭靜已經走了,絲絨盒子壓在《瓦爾登湖》上一齊擺在床頭,宋玉章坐起身,將絲絨盒子打開,又看了一眼這顆巨大的翡翠石,心想這東西不知道值多少錢,合上盒子放到一邊,他又將那本書拿起來翻了幾頁,隨后又立即合上了。
這書太難了,他全然看不懂!
宋玉章在商會的主席辦公室內同孟庭靜心平氣和地討論兵工廠一事。
“手令,我瞧瞧。
”
孟庭靜將手令放在了辦公桌上。
白紙黑字,紅色公章,級別很高,怪不得張常山屁都沒放一個,連提前知會他一聲也沒有,也是,是他求著張常山,張常山又何須知會他?
“怎麼來的?”宋玉章將手令遞還給他。
“你怎麼說動張常山,我就怎麼說動的他,這些人無非就是酒色財氣,”孟庭靜神情中略有厭煩,“國家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些蛀蟲的手里!”
宋玉章道:“你最好還是管住自己的嘴,謹言慎行。”
孟庭靜瞥他一眼,“在你面前,我難道還不能說兩句心里話?”
“小心我去告御狀,”宋玉章抬眼,似笑非笑道,“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孟庭靜笑了笑,“你試試。”
“當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但你不會,”孟庭靜道,“我的確也不怕。”
宋玉章忽而一笑,“愛我,怎麼也不說兩句軟話?”
孟庭靜神色一變,“這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嗎?”
“不服就滾。”
“不是你說了公歸公,私歸私?現在在談公事,你做什麼又說這些?”
“凡事要說人前先想想自己,孟庭靜,你又什麼時候做到公私分明了?”
“我可沒標榜過自己公私分明。”
“我怎麼以前沒發覺你這麼胡攪蠻纏呢?”
“我好好地同你說,也不見得你聽了進去。”
屋內兩人一句接一句,越說越急,聲音也是越來越大,主席辦公室在樓上,樓下來往進出的只聽得樓上正在爭吵,但聽不太真切吵什麼,惶惶然又有點好奇,忍不住仰頭要去看。
“你給我滾——”
這四個字,眾人都聽得分明了。
片刻之后,樓上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推開,一身白色祥云長衫的孟庭靜抬腳出來,回頭也大喝了一聲,“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正副主席吵得不可開交,樓下派系分明的也紛紛互相怒目而視。
孟庭靜匆匆走到一樓,大踏步地走出,有人迎上去,“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