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屏的死,我很愧疚,你想歸罪于我,我也無話可說,但是青云姐,你真的要向對仇人一樣對我,對整個宋家嗎?”
宋玉章看向聶青云,“如果二哥真的上吊死了,我是不是也該恨你?”
聶青云掌心用力地包著扶手,眼睛微微有些紅。
宋玉章低著頭,吃完了那一小碗云吞面,他放下碗,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若是一定要遷怒,也希望青云姐你以后能公私分明。”
“宋業康不會為了我上吊,大哥卻真會為了你擋槍。”
宋玉章欲走時,聶青云的話將他的腳步定住了。
“他們兩個是不同的。”
“如果宋業康真對我那樣真心,我絕不會辜負他。”
“我只要你回應我大哥這一片真情,這要求過分嗎?”
宋玉章轉過了身,“回應?難不成是要我為他殉情?”宋玉章淡笑道,“青云姐,你捫心自問,方才有哪怕一個瞬間你想跟著二哥一起去嗎?”
“我沒有要你殉情,我只是要你……”
聶青云忽然發覺她想要說的話極其的封建,簡直不該從她這個留過學的女學生嘴里說出來。
守寡守貞,這些觀念在她的思想中都是極其可笑的。
然而對象一換成了她大哥所愛的人,她又覺得理所應當了。
她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處,故而便說不下了。
原來在她內心深處,她并不是那樣文明進步,讀的那些書都好像完全在她的腦海中消失了一般。
是當了太久隨心所欲的大小姐嗎?
聶青云忽然有些茫然,茫茫然地看向了宋玉章,宋玉章的眉目倒是很溫柔,“雪屏走了,我也很難過,只是日子還是要過,我不會為了他活,我只會為了自己活,你也一樣,日子還長,早些走出來,為了自己活吧。
”
宋玉章從聶青云房里出來便撞見了黑暗中的聶飲冰,他明白聶飲冰不會是聽壁腳的人,故而只是微一點頭,未說什麼。
聶飲冰注視著他的身影步步走入黑暗之中,黑夜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仿佛又看到了趙漸芳。
沒過兩天,宋氏銀行聯合各家銀行發布聯合債券和鐵路債券的消息便傳遍了海洲,一時之間幾家銀行人滿為患,搞得那些行長們都樂得合不攏嘴,商會主席解決了國庫券的認購亦十分高興,廖天東也趁機向上頭表了個功,一時之間正是皆大歡喜。
宋玉章沒時間高興,趕在一天清晨去見了見負責鐵路修建的總工程師。
總工程師是孟庭靜在劍橋時的師兄,畢業后去了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繼續深造,還去過莫斯科學習,在國外便有修建鐵路的經驗,此番回國,被孟庭靜招攬在了麾下,先前陳氏紡織廠機器的改良修建亦有他的一份功勞。
對于這樣的頂尖人才,宋玉章很是尊崇,尊崇中帶著些許怯場,等真的見到人之后,他倒有些驚訝,這頂尖人才儀表堂堂,體格強健,不戴眼鏡也毫無書卷氣,比起工程師,倒更像是位運動家。
“你好,宋行長,我是俞非魚。”
“你好,俞先生,我是宋玉章。”
兩人交握了下手,俞非魚露齒一笑,“久仰大名。”
宋玉章道:“但愿是好名聲。”
“哈哈,”俞非魚爽快道,“宋行長如今在海洲是一等一的人物,怎麼會有壞名聲呢?”
“不敢,俞先生的履歷才叫我高山仰止欽佩不已。”
俞非魚手背在身后笑道:“宋行長,天氣冷,要麼我們還是進去再繼續互相吹捧吧?”
宋玉章失笑,揮了揮手,“進去可以,但還是別吹了,風大。”
俞非魚哈哈大笑,笑聲從他的胸腔發出,不僅是他自己共鳴了,像是連他周邊的人也要一齊感染,同他一起笑一笑才過癮舒服。
宋玉章原以為像俞非魚這樣的人物交流起來會很困難,他對那些讀書讀得多的人有一種本能的“書呆子”偏見,然而俞非魚很能說會道,一點也不呆板,將鐵路修建的方案同宋玉章深入淺出地說了一遍,叫宋玉章這個全然的門外漢也聽得清楚明白,同時對他佩服不已。
“這條鐵路交給俞先生你,恐怕是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
俞非魚道:“還是要擔心一下,我怕錢不夠花。”
宋玉章道:“這個俞先生你放心,錢不是問題。”
“相信相信,”俞非魚大大咧咧道,“你跟小孟都是大大的有錢人。”
“小孟?”
俞非魚笑道:“就是孟老板嘛,你不要跟他說啊,我只有背后偷偷這樣稱呼,他比我小三屆,以我師兄的身份,我稱呼他為小孟原本合情合理,但他花錢雇我,我就只好叫他孟老板啦。”
宋玉章覺著這俞非魚很是有趣,于是便抿唇笑了笑,低頭翻看桌上的圖紙,他翻了兩張,目光斜睨著又看了回去,俞非魚正盯著他,宋玉章道:“怎麼了,俞先生?”
“沒什麼,”俞非魚大大方方道,“看你長得真好看。”
宋玉章有些詫異地微微張開了嘴。
俞非魚也詫異了,“沒人夸過你長得好看嗎?”
宋玉章低垂下眼,“沒有像俞先生你這麼直接的。”
“哦,那是我失禮了,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