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們,是我自己沒出息……”
宋明昭喃喃道。
他縮進被子,將臉藏在被窩里,嗅著陽光的味道,等待天明的到來。
早上八點鐘的時候,聶茂去向聶雪屏說聶飲冰回來了。
聶雪屏道:“回來就好。”
出門前,聶雪屏又問了聶飲冰的情形,得知他人睡下了之后,便略略放心下來,“等他醒了,叫大夫再來替他看一下背上的傷。”
聶雪屏包下了國際飯店整整一層樓請客。
宋玉章來得最早,坐下沒多久,孟庭靜也到了,孟庭靜身上還帶著孝,依舊是一身黑袍,神色看著比上回還要冷靜尋常,看來是終于徹底恢復了元氣,一來便很不避諱地直接坐在了宋玉章的右手邊。
宋玉章看向他,孟庭靜也看了過來,面色淡淡。
“宋行長,最近可好?”
難得的是,孟庭靜的語氣也很平和。
宋玉章心下驚訝,面上倒沒什麼,“托福不錯,孟老板你呢?”
孟庭靜道:“棉紗廠機器出了些故障,熬了幾個通宵。”
“修好了麼?”
“昨天修好了。”
“那就好。”
兩人一時靜默,宋玉章已經不大記得上一回他同孟庭靜這樣毫無火藥味地坐在一塊兒是什麼時候了,他坐著坐著反倒覺得不適應,余光瞥過去,結果孟庭靜也正在看他,目光相撞,宋玉章微微一怔,孟庭靜倒先發制人道:“你偷看我。”
宋玉章畢生都未經歷過這樣的指責,而且孟庭靜的語氣斬釘截鐵理直氣壯,仿佛他是個大美女,宋玉章很猥瑣地偷窺了他一般。
宋玉章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笑得頗為調侃,“是的,我看了,怎麼,孟老板要向我收錢嗎?”
孟庭靜扭過臉,目光平視了前方的入口,“畢竟好過一場,算了。”
宋玉章哭笑不得,單手撐了臉,斜斜地看向孟庭靜,“怎麼忽然轉了性了?”
孟庭靜目不斜視,“我還年輕,不曾定性,何來的轉性?”
宋玉章一開始沒品出來,小拇指在唇邊搭了一下后,忽而想起“老當益壯”這四個字,眼角瞟向了孟庭靜,發覺他面目秀美白皙,氣質清冷高貴,不發瘋不狠毒的時候正是宛若一株空谷幽蘭。
孟庭靜被他看了兩眼后便忍不住了,扭過臉,眼睛盯了宋玉章的眼睛,“聶雪屏到底有哪一點比我強,你選他不選我?”
宋玉章微微一怔,笑容微淡,“庭靜,你這話說著不覺得虧心麼?若非你步步緊逼……”
宋玉章的話在孟庭靜明亮的眼神中逐漸熄火,孟庭靜道:“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如果我不逼你,你會如何?你對聶雪屏也不過就是——”
“孟老板!宋行長!”
廖天東放爆竹一樣歡欣地沖進了包房。
孟庭靜坐正了,臉偏向外側,宋玉章也坐正了,臉還是靠著孟庭靜的方向,廖天東絲毫沒有打擾他們談話的愧疚——宋玉章同孟庭靜有什麼好說的?單獨在一塊兒準要掐起來,他來,那可是救場啊!
廖天東很自覺地抄起了一把椅子,硬生生地往宋玉章和孟庭靜的座位縫隙里擠,“來來來,一塊兒坐,一塊兒坐。”
宋玉章屁股挪了,帶著椅子一起往旁邊閃了閃,廖天東成功地擠進了兩人之間,坐下之后先往宋玉章那看了一眼,宋玉章神情似笑非笑,他又往孟庭靜那看了一眼,孟庭靜臉上面若冰霜,廖天東被他看得背脊一涼,雙手擱在胸前,若無其事地向前看了,心想自己也真是不容易,沒辦法,為了這個小團體的穩固,總有人要做犧牲的,他便宜占得多,那就讓他來吧!
聶雪屏姍姍來遲,進來便向三人道歉,“礦山上出了點小事故,真對不住,我這個請客的反而來得最遲。”
廖天東趕緊圓場,“誒,這有什麼,都是忙人,也都能體諒,是吧,宋行長,孟老板?”
宋玉章說是,孟庭靜沒搭理他,于是廖天東在心里判斷他來之前也肯定是孟庭靜不好,對宋玉章挑事。
聶雪屏此次組織聚會,為了兩件事,一是確定鐵路的首段修建位置,這個其實先前他們已討論過一次,這次算是定下來,當然這件事還不足以將三人特地請來聚一次。
聶雪屏的主要目的其實是為了第二件事,這件事與宋玉章無關,只是聶雪屏擔心他若單獨請廖天東和孟庭靜,宋玉章會多想,這才合二為一地辦了場聚會。
“說來慚愧,這事其實是我們家里的私事。”
聶雪屏雙手斜斜地握住,靠在自己單翹起的大腿上,的確是面露愧色了,“舍弟前些時候結交了一個很喜歡的朋友,只是那朋友失蹤了,一直都未再尋得,如今戰火紛飛,廖局長,你是政府里的人,我想可否借用政府的力量,說這些話我真是羞愧,只是我那弟弟很看重那位朋友……”
“哪的話,”廖天東爽快道,“沒問題,我一定幫忙。”
聶雪屏又看向孟庭靜,“孟老板,碼頭上消息靈通,也要請你多多幫忙。”
孟庭靜不置可否。
聶雪屏最后看向了宋玉章,宋玉章就坐在他身邊,低著頭似乎正在發呆。
聶雪屏回過臉,又對廖天東與孟庭靜道:“我已派人去江州請了幾位見過那位朋友的人士,走水路,想必后天就會到達,到時就麻煩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