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飲冰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熟悉得有些異常,雖然異常,他仍是將袖子里的槍滑了出來落到掌心里。
沈成鐸正笑嘻嘻地想介紹兩人認識,見聶飲冰舉了槍,立刻驚慌道:“二少!”
他一喊,背對著他們的兩人也回過了臉。
柳初一回頭,看見個陌生男人拿槍指著宋玉章,立即也不假思索地拿槍指向了男人,“你干什麼!”
沈成鐸呆了一瞬,連忙去按聶飲冰的胳膊,“二少,聶二少,有話好說——”
聶飲冰怔怔地看著那張記憶中的臉孔,目光一寸一寸地將人從眉到眼,從鼻到唇都深深地印拓了一遍,心中一時都不知道是悲是喜,是痛是恨。
他有些迷茫,又有些奇異,百般情緒涌上心頭,只先夢游般地匯成了一個念頭:“怎麼瘦了?”
第97章
院內一時寂靜無比,唯有眾人急促緊張的呼吸聲分外明顯。
宋玉章看著大半年不見的聶飲冰,還有他手上黑洞洞的槍口,發覺自己的心情已不復當時的恐慌,相反的,倒還挺鎮定。
畢竟經歷過這麼多事,他也今非昔比了。
宋玉章低頭看向柳初,抬起手輕撫了下柳初的頭頂,“還沒練好槍,別拿槍指著人。”
柳初一回頭,稚嫩的臉上顯出一股野蠻的兇相,“他先指你的!”
“聶二爺,五爺哪里得罪了您,您好好說……”沈成鐸按住了聶飲冰的胳膊,膽戰心驚道,“別沖動啊……”
聶飲冰定定地看著宋玉章,雖然沈成鐸在他耳邊的聲音很大,但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眼睛只能看到宋玉章的臉,耳朵里也只能聽到宋玉章的聲音。
聶飲冰拿槍的手墜了下去,大步流星地往宋玉章站的方向走了過去。
柳初發覺他靠近,想也不想地就甩出了一槍。
“柳初!”宋玉章立刻按住了柳初的手。
那一槍打在了聶飲冰的腳下,然而聶飲冰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他走到宋玉章面前,目光在宋玉章臉上逡巡了一圈后,伸手便將他抱在了懷里。
聶飲冰的手有些顫抖。
他懷里的是熱的、軟的、活的人。
不是虛無縹緲幻想中的夢境。
聶飲冰轉過臉,在宋玉章的脖頸處深深地嗅了一口,是趙漸芳,是趙漸芳的味道。
院子里的人都呆住了。
柳初離得最近,手上還傻愣愣地拿著開過火的槍,呆呆地看著抱在一塊的兩人。
沈成鐸傻眼得更徹底,覺得這事情也太一波三折了。
聶飲冰先是要拿槍打宋玉章,然后又沖上去不要命一樣地抱宋玉章,這、這是怎麼回事?
最冷靜的可能當屬宋玉章本人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由著聶飲冰抱,聶飲冰的手臂鐵鑄一般死死地勒著他,他忍了疼,垂下眼對目瞪口呆的柳初使了個眼色。
柳初試探著舉起槍對準聶飲冰,又被宋玉章再使了個向外的眼色。
這下柳初終于看懂了,他拿著槍,對沈家的人甩了甩手,又指了沈成鐸,做了個向外的手勢。
沈成鐸心道他媽的兔崽子敢這麼使喚老子,然而還是對著自己的人都揮了揮手。
圍觀的人全都跑了出去,宋玉章這才抬起手在聶飲冰的背上拍了拍,“飲冰,好久不見。”
聶飲冰人顫了顫,稍放開了手,抬起臉,目光落在宋玉章臉上,定定地看了他幾眼,才道:“怎麼瘦了?”
“我累啊。”
宋玉章語氣帶笑,是全然的若無其事。
他先前想過如果碰上聶飲冰該怎麼辦,原本他一直想的都是抵賴到底,畢竟連宋齊遠都認他是宋玉章了,他這個宋玉章實際當得也算是一半的名正言順,只要打死不認,想必聶飲冰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只是這樣,免不了要鬧出一場風波。
以他對聶飲冰的了解,聶飲冰絕對會對他掘地三尺不肯罷休,到時候說不定麻煩更多。
到底該怎麼處理,宋玉章也沒想好,他有太多的事要去思慮,這件不怎麼重要的事就被他壓在了腦后。
而當聶飲冰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宋玉章那似乎與生俱來的本能已經自動地幫他在腦海中圓好了謊言,準備好了能牽制住聶飲冰的一套絕妙說辭。
哎,他果然是個天生的壞坯子,可惡至極!
“飲冰,你抱得我很疼,還是先松開手我們再說話吧。”宋玉章淡笑道。
聶飲冰遲疑著,有些不愿意放開,他怕宋玉章會跑,會消失,會讓他找不著。
宋玉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你放心,我人就在這兒,不會跑哪去的。”
他既這樣說,聶飲冰也不禁要問他,“這段時間你跑去哪了?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你到處找我?你一直在找我嗎?”宋玉章裝作吃驚的模樣,“是還氣我騙了你一千塊錢?抱歉,我那時只是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會那樣生氣。”
他只字不提旅館發生的事,聶飲冰也有些不知道該不該提。
半年的工夫足以消弭他一切的怒意,聶飲冰那烈火心思被趙漸芳的消失早就一茬一茬地逐漸澆熄,只余下了很純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