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也無恨,何嘗不是一張白紙,一個新的開始?
橫豎他們都還活著,未來還有許多時間,無論是走向愛,還是走向恨,總還有機會。
“宋玉章,”孟庭靜語氣逐漸冷靜下來,他隔了聶雪屏的手臂,盯著宋玉章低垂的睫毛,“你說說看,你前天晚上同誰過了夜?還是他冤枉了你,你只是外宿一夜,什麼都沒干?”
宋玉章睫毛微挑了一下,卻是看向了宋明昭,“四哥,你真糊涂了,前天夜里孟老爺過世,我怎麼會同孟庭靜在一塊兒呢?”
宋明昭一下被點醒,頭中有些嗡嗡的,抓孟庭靜的胳膊手都要松開了,然后又抓緊了,質問道:“那你身上哪來這麼重的香灰味,你方才在院子里同他做什麼?”
“四哥,”宋玉章厲聲道,“你好好想一想,今日是什麼場合,你說的這些,像話嗎?!”
宋明昭沒見過宋玉章這樣動怒的神情,一時腦子里又亂糟糟的,抓住孟庭靜胳膊的手又不由放開了。
“即便你心中對我有氣,也不該在這樣的時候發,前夜我是聽小鳳仙唱戲,晚了就宿在外頭了,這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沒想到四哥你這樣多心,我同庭靜一直都是好朋友,你不要冤枉他!”
“再這樣鬧下去,真的兄弟也別做了!”
宋明昭手一顫,眼珠也跟著顫動了一下,驚恐難當地看著宋玉章,像是沒料到宋玉章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宋玉章目光平和地又看向孟庭靜,“庭靜,真對不住,今日你父親喪禮,想你心中亦是悲痛難當,還要遭受這樣的冤屈,請你莫要怪罪四哥,四哥他只是太關心我。
”
宋明昭的手此時已完全垂了下來。
他腦海中一片混亂,幾乎是有些失了魂,滿腦子都是“印子”“香灰味”“兄弟也別做了”的話來回飄蕩,心里有一小塊地方還想要爭辯,然而大部分的他已被“兄弟也別做了”這幾個字給完全壓了下去。
孟庭靜仍未放手,雙眼不肯善罷甘休地盯著宋玉章。
宋玉章看出宋明昭已經先被他制服,吩咐道:“四哥,出去找三哥。”
宋明昭聽了,果然如同木偶傀儡一般垂頭喪氣地轉身亦步亦趨地向外走了。
院內只余三人,孟庭靜的語氣卻是越發冷到了底,“別說那些糊弄人的話,前天晚上,你同誰過了夜?”
宋玉章面不改色道:“我方才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去請小鳳仙,問他前天是不是給我唱戲,你別去找他的麻煩,他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庭靜,四哥他不懂事,你總該有個分寸,今日是什麼場合,不必我多說了吧?”
孟庭靜仔仔細細地看了宋玉章,沒有看出絲毫謊言的破綻時,這才慢慢放開了手。
他一松手,宋玉章便向后稍退,對聶雪屏道:“多謝聶先生。”
聶雪屏放下了手臂,看向孟庭靜道:“孟老板,生意上的事還是過了今日再說,前頭賓客眾多,孟小姐還等著你去幫忙。”
孟庭靜冷道:“這些事自不用聶先生你操心。”
聶雪屏淡淡一笑,“那麼我也先出去了,”他偏過臉看向宋玉章,“小宋先生你呢?”
“我也先去前頭了,不知道四哥還會不會鬧,庭靜,你整理好了再出來吧。”
孟庭靜看著兩人走出了院子。
兩人之間向外走的距離不遠不近,就同監視的人傳回來的訊息一樣,宋玉章同聶雪屏之間相處得很客氣,下車的時候還彼此謙讓著請對方先走。
聶雪屏是結過婚,有了孩子的,無論怎麼看,宋玉章同聶雪屏都應當扯不上什麼曖昧關系。
而且宋玉章已親口否認過,說不過是玩笑。
這話宋玉章沒必要說謊,因為若是真的,宋玉章應當很清楚這話會叫他很難受,何必又收回說是“玩笑”?
騙子嘴里也會有真話的,孟庭靜相信那句“不過玩笑”應當是真的,還有方才那個吻……也是真的。
宋玉章與聶雪屏走出院子后才略略松了口氣。
“方才……”宋玉章原本不想解釋,可畢竟是當著當事人的面撒謊,斟酌后還是解釋了一下,“我那樣說,是顧及庭靜他喪父之痛,這樣的場合時機也不好,所以只能敷衍過去了。”
“我明白。”聶雪屏緩聲道,他側過臉看向宋玉章,目光與神情都是全然的柔和。
宋玉章笑了笑,“你不生氣?”
聶雪屏也笑了,“我沒有那麼小氣。”
宋玉章又是心道一聲舒服,見前后無人,便伸手拉了下聶雪屏的手,聶雪屏由他拉了一會兒,有力地回攥了一下。
兩人回到前廳,宋家兄弟全都不在,孟素珊說在里頭,宋玉章便也進去了。
聶青云抱著聶伯年坐著,聶雪屏一坐下,便從聶青云的懷里接過了聶伯年,聶青云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低聲道:“大哥,后來怎麼樣了?”
聶雪屏邊撫聶伯年的頭發,邊輕描淡寫道:“一場誤會。”
“誤會?”聶青云拔高了嗓子,被聶雪屏淡淡一眼,又偃旗息鼓地不吭聲了,過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趁聶伯年去給孟煥章上香時,靠到聶雪屏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方才我迷了路,誤打誤撞進了孟庭靜那院子,在外頭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