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
“如若我是真正的宋玉章,你該當如何?”
宋齊遠一時倒沒想到這個問題,沉吟過后便道:“把人送回英國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他該不該分一筆錢?”
宋齊遠一時又是啞然。
“他幫你們宋家背了罵名,卻是什麼也得不了,就那麼夾著尾巴逃回英國?”
“二十年不聞不問,把人叫回來,就為了讓他扛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真是好父親,好兄弟,好家庭。”
“吃人都不吐骨頭哪。”
宋玉章溫聲軟語,宋齊遠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沉。
宋齊遠一直痛恨著這專制又冷酷的家庭,到了最后卻不得不為虎作倀,污泥里到底是沒長出一朵干凈的蓮,他做不到完全同家庭切割,亦成了這污穢里的一部分。
宋玉章說他裝君子,說得一點也不錯。
到底,也還是成為了父親手中的傀儡,再心不甘情不愿,事實如此,再多解釋也只不過是狡辯。
罷了,偽君子也總得做到底。
宋齊遠輕閉了閉眼,“我信不過你。”
“那麼三哥你信得過誰?”
宋齊遠原本想說柳傳宗的,可看柳傳宗的模樣好似也未必有多可信,他思前想后實在是覺得沒有任何人能信得過。
兒子欺瞞老子,老子坑害兒子,這家里就沒件好事。
“我只信得過我自己,”宋齊遠看向宋玉章,“五百萬沒有,我只能給你三百萬,這三百萬我也不能全給你,你需要,可以叫柳傳宗一點點找我來提,什麼用處,該有什麼章程,我看得明白清楚了才給。”
宋玉章微微皺起了眉頭,宋齊遠冷眼旁觀,打定主意,無論宋玉章怎麼百般要挾今天也決不妥協,宋玉章是騙子,還是個膽子大有本事的騙子,他不得不提防。
接這三千萬已經是成了他的枷鎖,如果再被騙走,他也真別活了。
“好吧,”宋玉章一臉勉為其難,“就照你說的做。”
宋齊遠稍松了口氣,起身最后又看了宋玉章一眼,“我還是勸你不要意氣用事。”
宋玉章低垂了臉,“多謝忠告。”
宋齊遠人離開后,宋玉章面上那凝重的表情才慢慢淡卻,又恢復了輕松的模樣。
五百萬?
三百萬?
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一個合格的騙子怎麼會輕易暴露自己真正的目標?
錢,他要,他更想要的是宋齊遠這個人。
宋家上下就剩這一個聰明人,宋振橋那老王八蛋留了這麼個爛攤子,不叫他親生兒子出點力怎麼行?
只要宋齊遠態度有所松動,遲早會連人帶那三千萬重新被他拉入局。
至于未來的路到底怎麼走,宋齊遠問了一大通,實際宋玉章心里的答案也就三個字——“不知道”。
他又不是神仙,宋振橋都沒法解決只能去尋死,他怎麼可能一夜之間便想出什麼力挽狂瀾的法子?
他只知道除了這條路,沒別的路可走了。
就算這是條絕路,他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
至少,這條路不必跪著爬。
他宋玉章,不過就是婊子同嫖客生下的種,沒正經讀過什麼書,亦未曾有過什麼遠大的抱負,漂泊亂世,賤命一條。
只是賤歸賤,這命也是他自己的,不賣。
柳傳宗辦完事回來,帶了幾位工匠上來。
工匠們也是頭一回干這樣的差事——將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石鑲嵌在木頭桌子上。
雖說這桌子的木料也是上品,可這樣也還是有些叫人看不懂,這樣的寶石無論是做成戒指還是項鏈,那必定是華貴無比奪人眼球,鑲在桌上,可真叫人看不懂。
宋玉章同柳傳宗在外間說話,“宋齊遠答應給三百萬美金,今晚你帶著賬目過去,叫他將今日銀行所支取的份額貼補出來,還有,你見宋齊遠,不必背著另外兩個,就是要讓他們看見才好,但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要叫他們知道,只需讓他們知道你是為了銀行的事同宋齊遠往來即可。”
“明白了。”
宋玉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偏過臉,眼中帶笑地看他,“知道我是什麼用意嗎?”
“知道。”
“說說看。”
“大少二少疑心重,會懷疑您連同三少四少設局謀奪銀行,欺騙他們輕易罷手。”
“宋齊遠是個聰明人,那兩人的疑心恐怕也瞞不過他。”
“三少越聰明,同大少二少就離心得越快。”
宋玉章又拍了下柳傳宗的肩膀,隨即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薄薄的紙遞給他。
他給的很隨便,柳傳宗毫無準備自然地接了過去,目光一掃,看到紙背后透出的墨漬便頓住了。
宋玉章轉過身回到房間內,見工匠小心翼翼的,便道:“沒關系,磕碰掉一點也沒事。”
工匠神情疑惑,宋玉章便道:“我是說那顆石頭。”
“這麼名貴的東西……”
“沒關系,”宋玉章邊笑邊道,“這種小玩意家里多,有的是。”
工匠們目瞪口呆,終于算是見識了何為巨富,既然雇主都這麼說了,那就放開手腳干吧!
宋玉章不是沒想過將這東西賣了換些錢,連同宋家家里那些東西,拼拼湊湊應當也能賣出不少錢,夠銀行再茍延殘喘個幾天。
可這事萬一傳出去,宋家這紙糊的老虎可就是一撕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