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對宋業康那險惡用心心知肚明,當下便不愿在宋業康面前露出什麼行跡,強顏歡笑道:“老五自然是忙著在銀行上班了,二哥你也要多用心些啊,爸爸病著,銀行可就全指望你們了。”
“哈哈,”宋業康勾了宋明昭的肩膀,“瞧我們家老四,多是可愛。”
宋明昭被他勾著下樓,心里是十分的厭煩。
說來也奇怪,從前他同幾位兄弟的關系也挺一般,但還很能維持表面的和諧,如今有了宋玉章的對比,他看其余幾位兄弟便覺著他們有些面目不堪起來。
“難得啊,”宋晉成坐在樓下飯廳內,見兩人下樓便笑道,“自家兄弟終于又湊一塊了。”
宋明昭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落座后心道:“挑撥離間,真討厭。”
“我也說呢,”宋業康撒了手坐下,“難得啊,老四終于回到咱們這個大部隊來了。”
“你瞧他這臉色,不是這麼個意思啊。”
“是麼?”
宋業康邊笑邊看了宋明昭,“老四,不會吧,誰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兄弟,誰是天降的野種,你不會真分不清吧?”
宋明昭笑了笑,“哪能啊。”
“你是個做學問的,同我們家里這幾位兄弟都不相同,老五呢,他畢竟是從國外回來,洋人那的風氣我想你也不是不知道,”宋業康頓了頓,瞧見宋明昭眼底的不屑,便慢條斯理道,“所以老五同沈成鐸交好,那是再尋常不過了。”
宋明昭立即將目光射向了宋業康,宋業康神色中流露出一點殘忍的痛快。
“哦?”宋晉成火上澆油明知故問道,“老五現下正同沈成鐸交好?”
“是啊,聽說他經常出入沈成鐸開的那幾家舞廳賭坊,兩人很是要好。
”
“是麼?沈成鐸那些地方可不干凈啊。”
“干不干凈的,不就是找樂子麼。”
“這麼說倒也不錯,我聽說里頭姑娘小子都還挺標致的。”
“啪——”
宋明昭壓了筷子,面色沉得滴水,“我吃飽了。”
宋明昭轉身即走,宋業康與宋晉成隨即相視一笑,皆是笑得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
宋家的兄弟便是這般,一時如仇敵一般針鋒相對,一時又能聯合起來去擠兌剩余的兄弟,這便是另一種形式的其樂融融骨肉親情。
宋明昭快要被氣死了。
這麼些天,他忙得要命,幫宋玉章同海洲的那些人物拉通關系,他忙得什麼也顧不上,宋玉章倒好,同沈成鐸那樣的下作人混在一塊了!
宋明昭可記得很是清楚明了,當時宋玉章同沈成鐸為了小玉仙起沖突時,沈成鐸那嘴里冒出來的就沒一句干凈話。
那樣的人……那樣的人……
宋明昭氣得頭臉發昏,恨不能沖到銀行去質問宋玉章是不是發了什麼癔癥!
宋明昭倒沒有沖進銀行,直接去盤問了家里的司機。
宋明昭聽司機說宋玉章幾乎是隔日就要同沈成鐸聚一次時,眼前頓時便有些發黑。
所以,在他忙碌籌謀時,深夜靜等時,宋玉章都在同沈成鐸鬼混?!
宋明昭真的生氣了。
他氣得狠了,額頭一陣陣地發緊,轉身手扶著家里的柱子站穩了,目光定定地看向地面,心道:“王八蛋,帶壞小玉,你等著,我非得給你個教訓不可!”
宋玉章帶聶伯年騎了兩回馬,第三回 再去時,聶家的家仆來車旁躬身道:“五爺,小少爺今天英文課還未上完,您要麼回去,要麼就進去等一會兒吧。
”
英文課……宋玉章暗暗地有些哭笑不得,掌心在膝蓋上摩挲了一下,這麼個邀請在他的意料之外,去與不去好似都可,宋玉章低垂下臉,沉吟片刻后道:“那麼,就打擾了。”
聶家從外形上看是個大莊園的模樣,圍墻太高,外頭還栽種了許多高大樹木,便更叫人霧里看花地分辨不出,進去以后,宋玉章才覺里頭視野開闊鮮亮無比,頭頂的陽光如射燈一般輝煌照耀,將里頭典雅古樸的建筑照出了十二分的光彩,宋玉章身處其中,目不斜視,并未亂瞧。
午后忽而下起了一場秋雨,細細密密的不停,一直下到了傍晚。
司機拉開了車門,熏暗的路燈下拉長了下車人的影子,考究的西服勾勒出寬闊銳利的肩膀架子,單片眼鏡穩穩當當地落在輪廓深刻的面頰上,外面下起了小雨,水晶鏡片上沾了雨霧,模模糊糊。
家仆撐著傘迎了上來,“大爺,您今日回來得挺早。”
聶雪屏取了單片鏡放在胸前的口袋中,“今天下雨,伯年沒去騎馬吧?”
“沒有,宋家五爺在里頭陪小少爺畫畫呢。”
聶雪屏腳步一頓,“他還沒走?”
家仆略一愣神,道:“是,五爺還沒走呢。”
聶雪屏回了臥室,先換上了一身家中慣穿的柔軟常服,整理完之后便向聶伯年的居所過去。
秋雨微涼,廊檐下滴滴答答地墜著水珠,聶雪屏行至窗前,透過窗戶一看,便見里頭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他眉頭微皺地進入屋內,往里走了幾步后終于聽到了動靜。
“……畫花是雨,畫葉是雨,畫水亦是雨。
”
青年聲音溫柔和善,語調之中別有一番柔情動聽,聶雪屏不由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