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把報紙往他懷里一塞,“你先看。”
宋玉章展開報紙,故意不緊不慢地翻動,宋明昭等不及了,湊過去幫他翻了幾頁,“喏,你看這個!星光黯淡,戲中愛戲外恨,濃情淡,刀劍相向,佳偶成怨侶!”
宋玉章裝作初次閱讀的模樣,邊看邊皺眉,他放到一邊,道:“這太嚇人了。”
宋明昭瞪大眼睛,“你難道就沒看出什麼來?”
“什麼?”
“這寫的是樂瑤兒和鄭克先哪!”
“是麼?”宋玉章“大吃一驚”。
宋明昭鄙夷又得意道:“我早說我看出來他倆有一腿了。”
宋玉章道:“真是這兩人啊?”
宋明昭道:“當然!巡捕房連鄭克先的尸體都拉回去了,那還有假?”
宋玉章道:“我真沒看出來,這太意外了。”
宋明昭冷哼了一聲,斜睨他一眼,心道就這麼沒眼力見的人也值得宋齊遠陰陽怪氣地來教他提防?可笑至極!
“我前段日子呢,學校里比較忙碌分不開身,今天難得得空,”宋明昭用胳膊碰了下宋玉章,“去不去跳舞?”
宋玉章看向他,見他神情中有股高傲的別扭勁,心中暗笑了一聲,“今天不行。”
宋明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帶小弟玩,沒想到宋玉章這樣給臉不要臉,當即就想翻臉,他翻臉不翻在臉上,翻在他那小肚腸里,臉上那是笑靨如花,“那就算了,改日吧。”
“四哥你既然不忙,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爸爸吧。”宋玉章發出了邀請。
宋明昭愣了愣,“看爸爸?”
宋玉章點了點頭,“有一陣沒去了,我想去看看。”
宋明昭不大想去。
宋振橋是個名副其實的嚴父,對待兒子,他的字典里就從未有過“慈愛”二字,他們兄弟說是兒子,更像是宋振橋手底下的員工,誰表現好,誰就多得一句贊賞,多分一點利,誰若是表現不好,那就會被宋振橋棄之如敝履,宋明昭雖然一向面子上很要強,但也始終很清楚他比不上其他幾個哥哥,宋振橋也不大喜歡他。
“四哥不想去?”
“誰說的?”宋明昭下意識地與宋玉章對著干,“去就去!”
等兩人一起上了車,宋明昭又開始暗暗后悔。
跟對他們這幾個兄弟不一樣,宋振橋對宋玉章可像是特別偏愛的,他跟著去了,到時候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子情深,豈不嘔心?
宋明昭開始如坐針氈起來,后悔自己早上主動同宋玉章搭話了。
這時,宋玉章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宋明昭詫異地看過去,宋玉章正溫柔地看著他,“四哥,別緊張。”
宋明昭勉強勾了勾唇角,“你胡說什麼呢,誰緊張了?”
宋玉章沒說什麼,只更握緊了他的手。
宋明昭被他牽著手,心里一陣混亂又一陣安寧,心道:“爸爸不喜歡我,哥哥們也看不起我,只有這小野種把我當個哥哥。”
宋齊遠說的沒錯,他是有點當哥哥的癮了。
醫院內,護士告知兩人宋振橋已經醒了,可以見人。
“多謝。”
宋玉章溫柔一笑,護士臉紅地走開,宋明昭邊笑邊鄙夷道:“又一個被你迷住的。”
宋玉章從容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明昭斜了他一眼,忍俊不禁,“沒見過這麼自夸的,你還要不要臉?”
宋玉章笑了笑,肩膀向前靠了靠,將他那張臉往宋明昭面前湊了湊,“那你說我美麼?”
宋明昭有些愣住,宋玉章自然是美的,他美得無法叫人細看,因為細看了,會暈會迷糊。
宋明昭躲閃了目光,含糊道:“美,全家就你最美。”
宋老爺的精神很好,見到宋玉章后高聲談笑,中氣十足,比前幾日宋玉章來看他時氣色又好了不少,宋玉章同他說話很注意技巧,逗得他很開心,同時他也不忘記將宋明昭也拉入話題,倒讓宋明昭難得地享受了一把慈祥的父愛。
宋振橋拉著宋玉章的手,眸中散發出暖光,“二十年,二十年你就長得這樣好了。”
宋玉章笑而不語。
“玉章,”宋振橋攥了攥他的手,竟還很有些力氣,“爸爸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宋玉章道:“您說。”
“進銀行。”
宋振橋三個字擲地有聲,一旁的宋明昭頓時瞪大了眼睛。
宋玉章鎮定道:“銀行里的事我不懂。”
“不懂可以學,我可以派人教你。”
“可……我遲早還是要回英國的。”
“那也還是要進。”
宋老爺子難得地在宋玉章面前展現了他強勢的一面,他抓著宋玉章的手,力道大得像是宋玉章不答應就不放手似的,“答應我。”
宋玉章心道老爺子這樣考驗他,可真是有些過分了,沉吟片刻后,他還是先應了下來,“好,我答應您。”
結束探視后,宋玉章慣例問了醫生宋老爺的病情,醫生還是老一套說辭,說宋老爺現在是活一天算一天,宋玉章道:“我瞧他精神不錯。”
醫生肅著一張銅墻鐵壁的臉孔,“那今天應當是沒事了。”
宋玉章心想這是什麼廢話。
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宋玉章只好離開,他走到外頭,便見宋明昭正在醫院的石榴樹下抽煙。
“四哥。”
宋明昭懶懶看他一眼,神情與心情都是一色的空洞。
宋玉章靜靜看著他。
宋明昭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出言便是不遜,“老頭子病糊涂了,連個野種都要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