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點半了,陶淮南一點睡意都沒有。他睡眠一直不規律,有時睡得早,有時失眠。哥和湯哥回來了,陶淮南聽見了輕輕的開門關門聲。
兩個哥哥怕吵醒他,盡量不發出聲音來。
哥去洗澡了,湯哥給他拿了睡衣送進去。曉東出差回來必須洗澡,不然又飛機又機場的,他不洗澡睡不了覺。
洗完之后兩個哥哥回了房間,已經兩點多了。
哥洗澡的時候陶淮南試著睡了會兒,不管是聽錄音還是聽江極唱歌,他都沒能睡著。
后來認命地把手機又拿起來,在自己房間里小聲說著話,關著門哥哥們也聽不見。
說一條刪一條。
—我真的太想你啦,小遲。
—我知道其實你還恨我,我不想讓你恨我,可我也真的有點怕你不恨我了。你要有一天能笑著跟我說話,那就是都過去了。
—我寧可你還恨我,也不能認下來好好當你弟,不過你要是有對象了我就好好當弟弟,本本分分的。
—你有對象嗎?
—我不敢想這個。
—有對象了我就不再給你亂發消息了,那樣不對。
很多個失眠的晚上,陶淮南都是這樣過的。
他會單方面和遲騁聊天,說的話天馬行空的,想到什麼說什麼。其實這并不是后來才養成的習慣,他只不過是把從前他們睡前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都挪到了手機上。
他閉著眼睛,好像終于有點困了。
他喃喃地叫了聲“小哥”。
刪掉后又叫了聲“小遲”。
全都刪掉了,該睡了。
最后陶淮南咬了咬耳機的線,輕聲叫了個“小狗”。
熟練地刪掉最后一條,陶淮南摘掉耳機,鎖了屏。
這晚說了很多話,滿足地睡了。
第92章
小陶困了, 迷迷瞪瞪快睡著了。
半睡半醒的工夫總覺得不知道哪兒有點不對勁,可迷糊得也沒分根神經去琢磨。等到睡前突然有個念頭在腦子里一閃而過,剛開始陶淮南還沒當回事, 沒留意, 等它在腦子里打著旋兒再次回來的時候, 陶淮南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瞪大著眼睛坐起來,急慌慌去摸手機。
他手機向來不設鎖,按完鍵一劃就開了。手機還停留在跟遲騁的聊天框里,陶淮南顫著手指往上點, 機械的女聲無情地向他念著:“小狗。”
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陶淮南手指都顫了。
那點不對勁的念頭終于清晰了, 他剛才摘掉耳機之前, 耳機里返給他的音是不對的。
——那不是刪除的返音,那明明是發送成功的短提示音。
啊啊啊!
明知道早過了時間了,陶淮南還是徒勞地去長按那條消息, 想找到個“撤回”。撤肯定是撤不回來了,這都快十分鐘了。
陶淮南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兩只手扣臉上,絕望地抓了抓自己的臉,抓成一團。
啊啊啊啊……
念念叨叨說了半宿話, 如果非要在這里面發錯一句,陶淮南最不希望的就是這句。
“小狗”這個詞在他們之間意義太不同了, 陶淮南每次自己念的時候都不敢坦蕩蕩地直接念出口,都得念半截含半截。
這是他和遲騁之間最初的羈絆, 本來是小孩子難過時的天真話, 卻又在那麼多年里磨成了一條斬不斷的鎖鏈。這頭鎖著陶淮南,那頭鎖著遲騁。
它是秘密, 是約定,是一段從屬關系。
是陶淮南心里最深的不為人知的念想,他從來不敢當著遲騁面提,怕遲騁想起來后把這條鎖鏈也斬斷。
那就徹底沒有念想了。
因為這條誤發的“小狗”,陶淮南沉寂了好些天。
他沒敢再給遲騁發什麼,比起遲騁說不原諒他,陶淮南更怕遲騁把這聲“小狗”給退回來。
為了不讓人退回來,小毛桃后面再不敢亂蹦跶往外跳消息,幾乎是掩耳盜鈴的心態,慫啦。
“遲哥,你手機響。”
凡果舉著遲騁的手機晃了晃。
遲騁說:“拿來。”
“哦!”凡果光著腳在地上來回走,把遲騁手機給送來,又回那邊沙發上了。
遲騁解鎖看了眼,是工作群的其中一個,跟他無關的消息。遲騁又鎖上屏往旁邊一扔,面無表情地繼續敲代碼。
“你家那邊下雪了啊,”凡果刷著手機,看見下雪的新聞,說,“下這麼大啊!”
遲騁干活時候不愿意分心,跟他說話他一般也不回。凡果習慣他這樣了,反正遲哥就算不干活也不怎麼搭話。凡果有點想郭一鳴了,郭哥比起遲哥那可真是平易近人。
“你今年回家嗎?”凡果問。
遲騁估計壓根沒聽他說話,噼里啪啦敲鍵盤的手指就沒停過。
老大帶著師哥出去吃飯了,沒帶他倆。老大只有干活的時候才理他倆,他倆實在不招人喜歡。遲騁除了腦子哪哪兒都不讓人待見,凡果是真煩。不過煩歸煩,他們老大平時不愛搭理他倆,但正經事上向來護短,不虧自己學生,畢竟年輕,嘴上說煩,其實跟學生沒代溝。
外面齁冷的,師哥還得出去幫著擋酒,他倆在酒店里閑適地待著,凡果覺得可美了。
遲哥不理他,凡果看了他一會兒,給遲騁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陶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