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開學好幾天了,陶淮南每天自己來自己走,班里都偷偷地討論著遲苦。有的說他成績太好要跳級了, 也有的偷偷說是他和學委早戀的事被家里知道了,給他轉了校。
有私下里來問陶淮南的,陶淮南都說他小哥只是請假了,過幾天就來了。
后桌兩個男生有時候課間出去之前會用腿磕磕陶淮南的桌子,問他去不去廁所, 陶淮南都搖搖頭說不去。
不想麻煩別人,也不想動。
陶淮南現在已經不生遲苦的氣了, 一點都不氣了。只要遲苦沒事就行,不回來也行。
哥那邊遇到點麻煩, 展會出了點小事故, 并沒能很順利地完成,陶淮南這兩天都沒看到哥, 都是田毅哥接送他。
陶淮南一面擔心遲苦,一面擔心哥。但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就是個眼瞎的小廢物,他需要被保護,永遠沒辦法反過來保護他們。
遲苦一點消息都沒有,陶淮南擔心得整宿睡不著覺。他總是想得多,每一個打不通的電話都能讓他想到一種可能,遲苦到底是被他爸打了還是怎麼了。閉上眼睛好像又能想起小時候面包車上那股血味兒,和一個抽搐的小孩。
陶淮南眼睛睜著閉著都沒區別,他于是整宿地睜著眼睛,腦子里都是遲苦之所以沒能回來的種種可能性,每一種都讓他心驚肉跳,魂都聚到一起去了。
電話在凌晨突兀地響起來的時候陶淮南被驚得一縮,隨后立刻從床上撲起來,抓過手機按鍵的時候胳膊和手指都在抖。
“……喂?”陶淮南聲音也不穩,慌得很。
“我。”
一聲簡短的“我”,這個聲音從耳邊傳過來,陶淮南幾乎是瞬間就喉嚨啞了。
“你干嗎去了呀……”陶淮南竭力壓著鼻酸,蹲在床上緊緊握著手機。
遲苦說:“我手機壞了,打不了電話。”
“咋壞的?”陶淮南屏著呼吸連續地問,“遲志德搶你手機了?他打你了嗎?你是不是沒跑掉?”
遲苦沒回應他這些,只跟他說:“我借的手機,說不了太久。我過幾天就回去,別亂想。”
“他打沒打你?”陶淮南也不回應他的話,只問自己的:“他是不是打你了?打著了嗎?”
遲苦說“沒事兒”。
“你別讓他打你,”陶淮南到底還是沒壓住,臉埋在膝蓋里,眼淚掉下來也砸在膝蓋處,“你別惹他,你不回來也行,我不去盲校,我之前就是嚇唬你的,我還等你。”
“憋回去,別哭了。”遲苦在電話里也依然是十足的不溫柔,帶著他特有的像是不耐煩的語調,跟陶淮南說,“不想去學校就先別去,反正你也聽不懂什麼。”
“我能聽懂……我每天都好好聽了,等你回來我還能給你講。”陶淮南急急地跟他說,“你別急著回來,別招惹他。哥這幾天忙完我們就去接你,你躲著點遲志德……”
“別來!”遲苦打斷他,跟他說著,“你們別來,我自己能回去。”
他說話說得急就有點咳嗽,聲聽著也虛,像是沒勁兒。咳了幾聲之后又挺兇地跟陶淮南說:“你別讓哥過來,回頭又讓遲志德纏上。我再等幾天就回去,放心。”
陶淮南只蹲著,不說話。
“聽見沒有?”遲苦又不耐煩地問了句。
陶淮南于是點點頭,點完想起遲苦沒在眼前看不到,于是說:“聽見了。
你為什麼咳嗽?”
遲苦還是說“沒事兒”,然后說:“掛了,我得把手機還人家了。”
陶淮南下意識想阻止,卻還是沒有,覺得還有很多話想說,可也沒必要說,他要說什麼遲苦都知道,還會嫌他煩。
因為這一個電話,陶淮南的心短暫地落了地,有消息就比之前完全沒消息強。遲苦借手機給他打的這個電話讓陶淮南像是又充了點電,有力氣了。雖然還是鼻子不通氣,頭也有點疼,但至少心里沒那麼攥得疼了。
陶淮南每節課都聽得認真,就怕等遲苦回來看書哪兒看不懂了自己能說明白點,盡管這種情況可能并不會真的發生,遲苦太聰明啦,他看什麼都會。
畢竟遲苦超厲害。
人的心態都是會變化的,遲苦走之前陶淮南覺得只剩下自己的生活完全不能想象,簡直是世界末日。然而等遲苦真的走了這麼長時間,盡管也真的很像世界末日,可也過來了,甚至覺得再久一點也沒事兒,只要遲苦好好的別挨打。
陶淮南好幾天沒見到哥了,晚上放學被田毅哥接回來的時候給哥打了個電話。
陶曉東以為他有事兒,擔心地問他怎麼了。
陶淮南說:“沒怎麼,想你了而已。”
“想我了?”陶曉東在電話里笑了下,聲音里能聽得出疲憊,“哥明天應該就能回,帶你去接小遲。”
“小遲給我打電話啦。”陶淮南在電話里安慰他哥,也跟著叫“小遲”,“他手機壞了,用別人手機給我打的電話,他不讓你去,可兇了。”
“他沒事兒?”
“沒事兒,讓咱們別操心。”陶淮南說。
田毅在這邊說:“我都聽見你倆半夜黏黏糊糊打電話了,我一聽有動靜還以為小南偷著談戀愛了,聽半天原來是小遲。”
陶曉東在電話那頭聽見,說他一句:“怎麼還聽人電話呢?沒點哥樣兒,讓你經管我們孩子讓你偷聽我們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