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坐火車,車廂內彌漫著難聞的味道,終于廣播里傳來播報:“終點站到了!”
邊城是最西端的城市,空氣似乎沒有任何水分,炎熱干燥的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他提著行李箱走到一棟平房前。
房子的墻壁上顯現裂紋,房頂的雨篷往下滲著臟水,那時的他從來沒住過這麼破的房子。
他毫不猶豫轉身進了網吧,坐在電腦前令他心安,即便電腦屏幕臟兮兮的,他也能開局十殺。
沈遲準備起身接水,手機上的消息紛至沓來,他知道那些人是想看他笑話懶得理會。
電視上播放著優秀高中生講話,他的視線落在屏幕上,過去的同學手持哥倫比亞大學的通知書演講,如同在提醒那是另一個世界。
在邊城破舊的網吧里,少年的心里忽然涌出對未來的不安,只有五百塊的他鬼使神差撕下飲水機旁的網戀小廣告。
*
容色清冷的青年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坐在普林斯頓的圖書館看書,時間充足他可以泡在書里一天。
“我把你微信號給人了。”嚴濟在車上說,“那孩子是燕大天體物理系的研究生,你放心肯定跟你有話說,你在國外孤孤單單的你媽擔心你。”
嚴雪宵蹙了蹙眉,他并不希望有人介入他的生活,更愿意把時間花在做學術上,希望能在三十歲以前獲得教職。
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他通過了那人的好友申請,兩個人只說過一句話,他關了手機繼續看書。
嚴雪宵在宿舍里煮茶,他喜歡茶葉淡淡的澀味,面容在白色的煙霧里若隱若現,忽然間手機響了。
——亞洲第一槍神請求加你為好友。
*
沈遲的好友申請如石沉大海,后知后覺明白自己被騙了,他捏著手垂下琥珀色的眼。
那是他全部的財產。
不知世事的少年第一次面對生活的殘忍,當然這點殘忍對于往后日子來說只是不痛不癢的小波瀾。
沈遲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頸,原本有條媽媽送他的項鏈,因為鋼琴老師夸他手速快:“您的孩子會成為有名的鋼琴師。”
女人抱著穿小西裝的他親了口說:“小遲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小遲你說是不是?”
年幼的他靦腆點頭,但彈琴不僅需要技巧還需要演奏者的感情,他僅僅是手速快而已,漸漸泯然眾人,琴房里老師委婉說:“他以后能成為好的鋼琴老師。”
他不知道沒天賦意味著什麼,但從媽媽眼里看到濃濃的失望,或許是不甘心他成為一名平凡的鋼琴老師,或者不想面對失望落空,女人送他去燕城的寄宿學校讀書。
寄宿學校的日子并不好過,他在野蠻生愛上書屋會了打架,每次請家長他都特別開心。
因為媽媽來看他了。
不過現在他沒有媽媽了。
少年坐在電腦前代練游戲,因為外掛泛濫,代練的錢掙得并不多,一千五包打進戰神,即便沒日沒夜打游戲每月只能掙三千。
坐他旁邊的同學名叫莊洲,看他代練辛苦勸他去當主播,他不是沒試過當主播可連簽約都過不了,逐漸放棄這不切實際的念頭,有人愿意看沉默寡言的主播嗎?
他代打完起身離開網吧,當他回到家看到的是被翻開的行李箱,季姑媽慌慌忙忙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小遲你回來了啊。
”
沈遲抿著唇一言不發,他不知道季家為什麼會覺得他有錢,他每個月只給自己留六百塊,其余的都還給沈家了。
他決定從季家搬出去,做這個決定前他在狹小的房間里坐了很久,這應該是他最艱難的決定。
他不清楚自己會面臨什麼,未來對于他而言渾沌不堪,但他望著被翻亂的行李箱依然頭也不回離開季家。
邊城下起了飄渺的雪,少年獨自拖著行李箱找房子,沒人愿意把房子租給未成年,他最后住進一棟搖搖欲墜的居民樓。
他住在二樓最末的一間房,雖然房間狹小好歹有光了,他一點點擦拭窗戶,升起對未來的希望。
因為吃住需要自己花錢,他接代練單接得更拼,以及習慣吃更少的東西,每天吃點餅干就飽了。
這棟居民樓確實不是什麼好住處,住戶魚龍混雜,夜里房東紅姐畫上風塵的妝容領不同的男人回家。Μ.5八160.cǒm
紅姐的女兒是個喜歡穿白裙子的女生,名字叫小醉,她會偷偷拿紅姐做的牛肉鍋盔招待他。
那是他為數不多能大口吃肉的時刻,他有空會坐在樓梯上和小醉交談:“燕城的城墻有上千年歷史,秋天濕地公園邊飛滿白鶴,我記得公園旁有家餐廳特別好吃。”
可惜小醉不會說話,只能用那雙澄澈的眼睛望他,他講著講著總會陷入低沉:“其實燕城也沒什麼好的。”
小醉似乎對外面的世界很感興趣,時常坐在臺階上聽他說話,每當這時紅姐總會說:“你知不知道燕城的房價有多貴,燕城是那麼容易去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