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蓋上建著永久考察基地,基地旁立著金屬立柱,因為有探照燈的覆蓋他能看見立柱上的金屬球。
麥克的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發出咔嚓聲,他對著立柱解釋說:“那是南極點的地標,每年極點都處于不斷的移動中,所以十二月三十一日會重新測定極點位置。”
沈遲從立柱間的距離觀察到地極移動并不遠,十年間僅移動了十五米,他隨口地問了句:“為什麼會移動?”
這個問題麥克還沒想過,他只是按著手冊上進行介紹,幸好少年身邊的男人開口:“地球自轉的原因。”
沈遲的高中地理還是嚴雪宵教的,怕被說學的東西都還給老師,他面不改色改口:“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沒跟著麥克進基地,裹著厚厚的防風衣走到今年的地標前站定,大著膽子摸摸立柱上的金屬球:“我站在世界盡頭。”
沈遲的語氣輕狂,感受到嚴雪宵投來的視線,臉上有點發熱。
周圍一片安靜。
地球最南端的冰天雪地里,嚴雪宵望著他嗯了聲:“世界的盡頭是你。”
冰雪似乎停止。
*
從南極點離開后沈遲坐上返程的軍用直升機,結束了從北極到南極的蜜月,第二天的中午抵達燕城機場。
沈遲穿著單薄的外套一時還有點不習慣,令他意外的是嚴照居然親自來接他們了。
嚴照穿著樸素的夾克衫,長相斯斯文文,但他不習慣和長輩相處,平時上車便坐進嚴雪宵懷里的他這次坐得規規矩矩,挺直身子平視前方,模樣比在學校上課還認真。
嚴照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長相太嚴肅了,沈遲在他面前連句話都不肯多說,他今天連西服都沒穿。
他透著后視鏡觀察少年:“別緊張。”
沈遲聽見岳父的聲音,身板挺得更直了。
車開到拐口停在紅綠燈前,少年的視線不由得瞄向了路邊的蛋糕店,這家蛋糕店他倒沒來過,店門口掛著草莓千層派的海報。
海報上千層派的酥皮看起來輕薄酥脆,夾層均勻抹著濃郁的奶油,上方點綴著灑上潔白糖粉的草莓,看著格外誘人。
他默默把店鋪的位置記住了,準備有時間過來買,沒留意自己的反應被嚴照盡收眼底,嚴照的秘書買來沉沉一包的千層酥。
沈遲從沒買過這麼多甜品,他打開袋子嘗了口草莓千層酥,夾層里還混著卡仕達醬,草莓的酸甜沖淡了動物奶油的甜膩,一口氣吃了兩個。
嚴雪宵看著還要拿下一個的沈遲,瞇了瞇狹長的鳳眼,思考了下少年的食量:“不能多吃了。”
說罷嚴雪宵還朝嚴照看了眼。
坐在副駕駛位的嚴濟心道嚴照確實過分了,沈遲想吃千層酥就把店里的全買了,知道的是兒婿,不知道的以為老來得子。
嚴濟跟著幫腔賣好感:“剛下飛機吃多了難受,再說甜品不能多吃,吃多了蛀牙。”
只不過他說著說著沒收住:“你哥小時候就患過蛀牙。”
沈遲轉頭看向他衣冠楚楚的哥哥,沒想到他哥從前不僅喜歡甜甜圈還蛀過牙。
“真的嗎?”
見沈遲感興趣嚴濟剛想細說,可他感受到嚴雪宵涼涼的視線飄過來不敢再搭話,關于嚴雪宵有沒有蛀過牙這個問題成為樁懸案。
沈遲的注意力光落在挺直背脊上了,當車停一棟別墅前才后知后覺發現不是回華庭的路。
或許是察覺到他探尋的目光,嚴照云淡風輕說:“順手幫你們把新房裝了。”
下車的嚴濟聽見這話面色古怪,什麼叫順手裝了,嚴照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勤快得成工地上的包工頭了。
他們走進大門,碧藍色的湖泊波光粼粼,湖光山色下似乎連空氣都沾著水汽,山林的投影若隱若現,如同從城市來到另一片世界。
嚴照仿佛怕兩個人不理解自己的設計理念,專門請來設計師帶他們參觀新家。
門一打開。
嚴濟提心吊打朝自家侄子看過去,設計師小心翼翼介紹著房屋設計:“設計思路大部分來自嚴先生,我們在保證舒適度的條件下盡可能還原古風,茶幾上的瓶子是白地青花瓷瓶,墻面上的畫是韓滉的畫作。”
中西結合的詭異搭配浮現在眾人面前,雖有設計師盡力補救,但他還是聽見他審美挑剔的侄子漠然開口:“重裝。”
半點沒給嚴照面子。
嚴濟不禁看向低頭吃千層派的沈遲,眼里充滿憐愛,小的可比大的要省事多了。
*
蜜月期結束沈遲投入忙碌的訓練生活,回燕城后從沒見過嚴雪宵出門上班,倒是每天看哲學書到深夜。
準備出門的少年按捺不住疑問,走到書房邊問向坐在電腦前敲字的嚴雪宵:“你不用工作嗎?”
嚴雪宵敲下論文最后一個字,望著少年緊張兮兮的臉眼尾忽然勾出笑意:“不工作了好不好?”
如果換做從前沈遲想也不想就會答應,可如今的他太清楚他哥的花錢能力了,喉嚨咽了咽艱難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