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挺好的。”季爸爽朗回答,“你在學校好好學習,寒假回來做客。”
季舒聽到做客兩個字頭頂如同被澆下冰窟的涼水,從頭到腳沒有半點血色,他明白自己錯過了真正對他好的人,季爸嘴上沒怨可心底里分明怨他。
他頹然地倚在墻邊,提不起上課的念頭,拖著異常緩慢的步伐走向燕大。
今天是沈遲上課的日子,他不抱期望沈遲會寬宏大量,只不過想站在沈遲面前爭取一次,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認命。
季舒走到教室門口,可瞥見沈遲那張冷冰冰的面容,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氣消失不見,他幾乎落荒而逃,誰知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
“你找我?”
季舒感覺自己低人一頭,嗓音啞得不像是自己能發出的:“求你別告我。”
沈遲揚眉問:“這個時候怕了?”
季舒掐緊手,他怕得睡不安穩覺,每次醒來都疑心有警察在敲門,他低下頭顱說:“對不起。”
他以為沈遲會冷冷走開,然而少年稍抬眼皮開口:“沒打算告你。”
季舒猛地睜大眼,他沒想過沈遲會放過他,心臟咚咚跳發問:“你……不恨我嗎?”
他承認自己嫉妒沈遲,嫉妒沈遲在沈家有父母寵著離開沈家有嚴雪宵護著,可以想象一生順平無礙。
這樣的自己在外人看來令人厭憎吧,像活在城市的陰暗溝渠里,然而他聽到的卻是一句:“其實我羨慕過你。”
紅頭發的少年摘下耳機:“剛到邊城什麼都不習慣,他們說起你都在笑,談到我不笑了。”
季舒掐緊的手驟然放開,原來沈遲也曾羨慕自己,沈遲沒得到過多少父母關愛,自己卻在季家的關懷下長大,他總是看到別人擁有的而不曾看到自己擁有的。
他疑惑著問:“那你之前打電話?”
沈遲頭也不會離開:“嚇你的。”
他知道從邊城考上大學多不容易,沒想過毀季舒前途,但總得讓季舒記住教訓。
季舒聽見沈遲坦蕩的回答愣住了,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沈遲了,連嚴雪宵也視若珍寶。
少年的身上透著罕見的真誠,干凈的少年氣沒被世俗磨滅,他蔓延的妒意猝然停止生長。
*
除夕夜的邊城下了罕見的大雪,鐵路被厚雪堆滿,沈遲留在燕城過春節,他把紅色的福字貼在門外報備:“哥,我今天想去基地過年。”
“你今天要回家嗎?”
不待嚴雪宵答話,沈遲便把準備好的年貨堆在茶幾上:“你回家要不要帶上我買的東西?”
望著少年琥珀色的眼,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嚴雪宵終究沒否認:“過來。”
沈遲走到嚴雪宵面前,被細長的手系上厚實的淺色圍巾,將露出的脖頸遮得嚴嚴實實。
“去吧。”
嚴雪宵在他額頭上印下泛冷的吻。
被打扮得毛茸茸的沈遲朝到TTL基地走去,地面積了層深雪,他裹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
因為大雪滯留的緣故,邊城的小伙伴舍不得買機票都沒有離開,加上韓渡秋孤零零留在基地,他讓大家來基地過年。
他剛推開門便傳來莊州的大嗓門:“都怪你說促銷工資高拉著我們干促銷,早走一天鐵路也不會停運。”
施梁弱聲道歉:“對不起。”
沈遲沒興趣加入話題,問向包餃子皮的小醉:“你不回邊城嗎?”
小醉靦腆搖頭。
燕深力氣最大在案板上和面粉,韓渡秋坐在輪椅上拌餡,廚房里飄蕩濃厚的節日氣息。
莊州看向跟小醉學著包餃子的沈遲,少年垂著眼格外認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少年初見的的戾氣化為溫潤。
“你哥真回邊城了?”
莊州煮著火鍋問施梁。
“他好像在找什麼人。”施梁老老實實回答。
“回來就好。”莊州唏噓感嘆,“不然我總懷疑他違法犯罪,每個月寄回來的錢不少,連句話都不捎回來。”
莊州說到違法犯罪瞥了眼體校上學的燕深,被燕深冷厲的目光一掃立馬專注燒開水:“嚴老師怎麼沒來?”
他本來考上燕美還挺慶幸,但知道嚴老師家世后,突然感覺自己給嚴老師丟臉了。
“他和你們沒共同話題。”
沈遲抬眸道。
莊州聞言一噎,性格溫潤果然是他的錯覺,沈遲從高中時便不討人喜歡,不過他早已習慣了,把沈遲愛吃的手打牛肉丸下進銅鍋。
他端著銅鍋放到客廳的茶幾上,眾人包完餃子坐在電視機前邊看春節聯歡晚會邊吃火鍋,冬天透著溫暖的煙火氣。
系著圍裙的施梁問:“大家有什麼新年愿望?”
“開畫展。”
“拓展安保業務。”
“安義肢。”
不會說話的小醉也用筆在白紙上寫:“買店面。”
只有沈遲吃著餃子沒說話,莊州端著碗用胳膊撞他:“你不想TTL奪冠?”
“一定能實現的東西不能算愿望吧?”少年理所當然反問。
“那你的愿望是什麼?”
沈遲沒說話,接過小醉的筆在紅色的卡紙上寫下新年愿望,疊成獎杯揣進衣服口袋里,沒讓任何人看到。
新年的鐘聲敲響,韓渡秋在客廳拍了張合照,沈遲把照片放在微博上,評論立馬過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