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辦公室的門沒有完全關嚴,外面的人將對話聽得格外清楚,阿裴關上門。
嚴雪宵只是斂下眼眸,將水沿著杯壁倒入,將煮好的君山銀針茶遞向嚴夫人。
嚴夫人面對自己的兒子完全發不出力,無力感讓她猛然揮退面前的茶杯:“我不希望你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下周我會召開董事會議。”
精心準備的茶盞跌落在地板四分五裂,她轉身離開辦公室。
而嚴雪宵細長分明的手被熱茶潑灑,手背上遍布燙傷,渾然不覺般收拾碎在地面的杯盞,似乎不涉及任何情緒。
阿裴接完一個電話遲疑開口:“駱書時常出入嚴邸,與嚴夫人相談甚歡,甚至深夜離開。”
聽見他的報告,男人散發出冷漠鋒利的氣息,停下收拾茶杯的動作,半點不見過去溫和的模樣。
阿裴不敢出聲,他看著嚴雪宵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連至親也不能信任,明明開始時只是安靜讀哲學的青年而已。
難以深究是環境改變了人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嚴雪宵,喜怒從不顯人前,只有在沈遲面前眼底才會透出溫柔的笑意。
他再次慶幸嚴雪宵的身邊有少年的存在,他不希望嚴雪宵成為孤家寡人,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人了,只有沈遲一個而已。
*
沈遲考完試回基地訓練,順手買了小醉的油潑面解決戰隊的晚飯,吃完面他打開直播。
「崽崽考得怎麼樣?」
「這周復習好辛苦的」
「考得不好也沒關系反正是媽媽的乖乖崽」
他連上自己的鍵盤:“還行。”
沈遲的心神重新落回游戲,TTL從圈中心變為圈邊打法,對正面協作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帝企鵝杯結束后沒有降低訓練強度,他自己反而提高訓練時間,為將要來臨的聯賽做準備。
不過令人費解的是,訓練時藍恒開始挑韓渡秋的刺:“隊長的話你沒聽見?反應慢了足足1.5秒,我就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輪椅上的韓渡秋默默加快速度。
「藍恒是真和帝企鵝不對付」
「掐秒表也太吹毛求疵了」
「憐愛韓渡秋一秒」
藍恒還要再批評時,少年望過來,他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自己專心訓練。
沈遲一直訓練到晚上十一點,他換下隊服走下樓,抬頭望見西服筆挺的男人站在門外。
他像只小狼狗般跑到嚴雪宵面前搖尾巴:“今天考完試了,及格沒什麼問題。”
少年的耳朵尖紅了紅,堅決不提自己把開卷考試記成閉卷考試,整個教室只有他老老實實背了半本書。
嚴雪宵伸手揉他松軟的紅毛。
他習慣地在嚴雪宵手上磨蹭毛茸茸的腦袋,忽然瞥見男人袖口下的傷痕,頓時緊張問:“你燙傷了?”
嚴雪宵攏下西服輕聲說:“不疼了。”
少年低著眼,他自己被燙過知道會有多難受,頭小心翼翼抬起,唯恐觸碰到男人還未愈合的傷口。
他托著嚴雪宵的手在觸目驚心的傷口上吹了吹,特別小聲說:“我心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遲跑到燕大的藥店買消炎藥, 給嚴雪宵仔細抹上藥膏:“抹上藥好得就快了。”
嚴雪宵注視著少年嗯了聲。
路面行人罕至,店鋪的招牌在夜風中閃爍,抹完藥沈遲走向華庭:“今年冬天好冷。”
風刮在臉上像刀割, 他說這句話時都在冒白氣, 下一秒他的手被同樣冰冷的手握住了,男人的嗓音低低的:“不冷。
”
他的心臟重重一跳,兩個沒什麼溫度的人在冬夜慢慢前行,小心汲取彼此的溫暖。
*
嚴夫人召開董事會的消息在嚴氏暗流涌動,次日瑞文走進嚴雪宵的辦公室, 望著神色平靜的男人忍不住提醒:“會議定在明天上午。”
他看不透嚴雪宵的態度,或許重用駱書也說不定, 因為駱書真的是無可指摘的人, 細到能記住每個人的喜好。
“有沒有聽過田氏代齊?”
瑞文恭敬地搖頭,即使他學會中文依然對華國的文化知之甚少。
“田氏是齊國國君的臣子, 無祿者私分邑,貧窮孤寡者私與粟, 最后吞下齊國。”
瑞文聽出背后的意味,駱書管理嚴氏深得人心,如果回到權力中心沒有鄭安的制衡無異于放虎歸山。
他壓低聲問:“需不需要阻止會議?”
“先看看有誰下場。”
嚴雪宵瞇了瞇眼。
瑞文暗暗心驚于嚴雪宵的沉得住氣,這個時間想的還是清除黨羽, 他還記得改變他命運的雪夜,他開車載阿裴上山。
一地的殘肢血肉中他看見襯衣染血的青年,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 活下來的不是Yan而是嚴雪宵。
——嚴家的嚴雪宵。
*
嚴邸的院子滿是盤根錯節的梅樹,駱書走在梅花里, 扶了扶鼻梁上的鏡片:“夫人, 您沒必要為我召董事會。”
“你曾救過嚴照的命。”嚴夫人裹著披肩:“他不像我也不像嚴照, 如果嚴照還在不會逼你離開嚴氏。”
“可惜不在了。”
嚴夫人停住步伐。
駱書緩緩說:“抱歉我不該提。”
“你在我面前總是這麼客氣。”嚴夫人回過神,“當初知道死訊我茫然無措,明明說好回燕城誰知道會墜機,還好你在旁邊鼓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