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緩緩開上盤山公路,不知為什麼周廷的心里涌起不安感,像是這個場景在哪兒見到過,他不禁回頭望了望。
車后沒有任何車輛跟上來,望著空曠的路面他壓下心里的不安,只不過還沒壓下多久便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車停在一片廢墟的倉庫前,找不到半點貨的影子,車中的人聲音變得危險:“貨呢?”
周廷的后背滲出冷汗,他打開車門下車,嚴形厲色質問倉庫邊的手下:“貨呢!”
手下跌坐在地上:“倉庫里的酒灑了,不知道誰扔的煙頭著了火,我們不敢報火警。”
周廷此時顧不上追究責任,正欲向對方解釋時,冰冷的槍口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出于對死亡的恐懼他一動不敢動,他的額頭滲滿冷汗,無比清晰感受到自己失禁:“讓我給鄭哥打個電話行嗎?”
鄭安接到電話時正在送幼子上學,對于這個老來得子他寵愛倍極,讓人用帝王綠翡翠打了件玉器掛在脖子上。
人老了就愛回憶過去,他在嚴照前卑躬屈膝時斷不會想到有今日,嚴氏大半都是他的人,嚴照心心念念的兒子在自己面前低頭。
鄭安心情愉悅,目送完幼子進園才接通電話,聽完電話神情異常凝重,他忙著對付駱書,早知道周廷做事這麼不小心,他當初就不該讓周廷處理這批貨。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他了解對方的手段,在電話中冷靜安撫:“不管你們信不信,貨真的被燒了,如果你們愿意給我三天時間我將以雙倍價格賠償貨款,否則事情鬧大被警方知曉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
“一天。”
鄭安答應了,這點錢對于現在的他而言不是什麼大問題,然而就在他準備吩咐手下取錢時,手下慌張說:“有人報、報警了。”
饒是老神在在的鄭安也慌了,無論是誰報的警,對方都會以為他們是和警方串通好的,他深知毒梟的報復有多殘忍。
這才是真的完了。
*
沈遲倒頭睡到天亮,他睡眼惺忪走出臥室,坐在餐桌前頭一點一點地,看得站在旁邊的阿裴不忍心:“要不今天別去訓練了?”
沈遲喝著牛奶搖頭:“得掙錢。”
只不過他的眼皮仍不由自主往下沉,索性閉著眼喝牛奶,直到聽見嚴雪宵溫和的嗓音:“還差沈家多少?”
沈遲的腦袋立馬清醒了,放下牛奶說:“我想自己還。”
他仔細想了想:“打下聯賽冠軍就有錢了,還可以打平臺舉辦的杯賽,最多兩年還完到時日子就輕松了。”
兩年還完七十萬在少年看來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但不知為什麼空氣靜默了一陣,他不由得回臥室換睡衣。
一邊的阿裴想沈家上了死亡名單了,他下意識瞥向嚴雪宵屏幕上的照片,赫然是被肢解泄恨的周廷,即便是他也倒抽冷氣。
嚴雪宵神色平靜地給少年裝帶去基地吃的零食,細長分明的手如同不染任何血跡:“我最恨人威脅。”
*
封閉的車廂中鄭安望著照片里不成人形的周廷,干澀的喉嚨里泛出反胃,強忍著不適問手下:“抓到人了嗎?”
“逃了。”
聽見回答鄭安麻木地靠上枕背,背后像有只手在推動,每一步都是設計好的,在鮮花著錦時將他推下深淵,他只是不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駱書還是嚴濟?
他沒時間再想了,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虐殺周廷的人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現在死還能保全家人。
鄭安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緩緩走出車廂。
而沈遲將白色耳機掛在脖子上,背著裝滿小零食的書包走出華庭時,看見前方烏泱泱圍了一群人,隱約聽到鄭字。
少年走近人群,仰頭望見一個黑點站在樓頂,正要細看時耳機被戴上了,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別看。”
第一百零八章
鄭安站在高聳入云的樓邊, 離墜空只有半步的距離,撲面而來的寒風反倒令他的大腦清醒。
他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人,許信之死便是信號, 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染上賭癮, 可那時的他沒引起注意, 將載遠的控制權拱手相讓。
而貨物正是在載遠廢棄的倉庫著火, 鄭安的眼前出現嚴雪宵那雙漆黑的眼,他提防駱書留意嚴濟,唯獨沒將性子清高的嚴雪宵放在心上。
然而嚴雪宵才是嚴家最可怕的人,手段比嚴照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的不是送他入獄而是他的命, 許信是第一個, 周廷是第二個,現在輪到他了。
如果早知今日, 他斷不會讓嚴雪宵活著回國, 但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鄭安踏出最后半步。
人群外的嚴雪宵冰冷地望高樓上的鄭安,像是在看令人厭惡的死物般, 向來溫和的眼里沒有任何溫度。
啪地一聲——
血肉墜在地上。
他牽上少年的手轉身, 送少年去基地。
*
上午嚴氏開臨時會議, 包括汪紹在內到場的人無一不震驚于鄭安的猝死,沒有人懷疑嚴氏會迎來大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