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在每個地方都能睡得好, 可不知為什麼今晚睡不著了,擔心是一場不真切的幻象, 醒來后他依然待在狹小的出租房, 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他盯著天花板背單詞。
Ability、
Able、
Aboard……
他從A背到E也沒睡著,心里突然浮現一個大膽的念頭,少年抱上自己的被子走到嚴雪宵的房門邊, 輕輕敲了敲沒人回應, 似乎是睡著了。
他鼓起勇氣推開了嚴雪宵的房門, 房間里的燈關了, 暗色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整個房間陷入漆黑, 看不到一絲光線。
他摸索著進入房間,想睡在嚴雪宵身邊,因為太黑沒找準位置, 一頭扎進青年溫熱的懷里,緊張得身體都僵住了。
過了片刻,少年屏住呼吸抬起頭, 為了不吵醒嚴雪宵,慢慢調整位置,一點點往邊上移動。
眼看要挪到旁邊時,忽然被攬入一個懷抱,聽見青年帶有倦意的嗓音近在咫尺:“別亂動。”
他以為嚴雪宵醒了,瞬間一動也不敢動,正想著如何解釋,可青年只是說了這一句話便箍緊了他。
應該只是夢囈吧。
少年提著的心放下,睡在嚴雪宵懷里,那股不真切感仿佛消失了,緊緊攥著對方衣角,像小狗狗般趴在哥哥懷里。
*
第二天,沈遲很早便醒了,輕手輕腳下床,抱上作案工具被子后心虛地回到自己房間。
然而他沒看見的是,在他轉身的下一秒,青年狹長的眼眸驀地睜開了。
沈遲在自己床上躺了半小時,裝作剛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走到餐桌前坐下,故作鎮定地問好:“早上好。”
嚴雪宵掀起眼簾:“早上好。
”
餐桌上的牛奶是熱好的,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抬頭看向嚴雪宵。
青年邊吃早飯,邊拿著本德文書在看,他咬下吐司片的一角問:“你在看什麼?”
“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
沈遲只在政治書上看過康德屬于客觀唯心主義,他好奇問:“你能給我說說他嗎?”
“康德被譽為西方哲學的蓄水池。”嚴雪宵緩聲開口,“他一生都沒離開過他出生的城市,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但他畢生的工作為人類理性找到依據,終結古典主義哲學,開啟認識論的時代。”
雖然聽不太懂,但少年很認真記下了,他也想接近嚴雪宵的世界。
吃完早飯后,手機響了,他劃開屏幕,電話那邊傳來莊州的聲音:“你沒在家嗎?我和施梁敲半天門沒人應。”
“搬家了。”他收拾桌子。
“搬去哪兒了?”莊州立馬問,“省城開了家鬼屋,本來想問你去不去玩。”
沈遲掛斷電話盯了會兒屏幕,將地址發給了莊州。
早上八點燕深來了后,他們準時開始上課,上完課做練習時門鈴突然響了。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莊州和施梁提著東西站在門外,莊州將禮物盒遞給他:“恭喜你搬新家,數碼店打折給你帶了塊固態硬盤。”
施梁也靦腆地把手里的袋子遞向他:“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護腕。”
從來沒收到過喬遷禮物,沈遲下意識向嚴雪宵望去,嚴雪宵看他的目光帶著鼓勵,他抿了抿唇接過禮物:“謝謝。”
“我還要在上課。”或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太冷,少年思考了一陣問:“你們要來聽嗎?”
莊州:…………
他第一次收到聽課的邀請,不過沈遲難得邀請人,他和施梁對視后小心翼翼進門。
莊州沒想到燕深也在,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應該是沈遲的哥哥,長相和沈遲絲毫沒有相似之處,一雙鳳眼透出東方氣質,眉眼如墨般漆黑,帶著若有若無的距離感。
說不出為什麼,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燕深在專心做語法題,自從沈遲學習進步后又回到穩定的倒數第一。
但令莊州意外的是,燕深不僅沒有如他所料全軍覆沒,反而二十道題對了十道,還都是定語從句題,他再一瞄沈遲的習題冊,做過的題目都是對的,說明是真的會教人。
他聽見燕深叫嚴老師,也跟著叫嚴老師,見青年沒反對,拉著施梁在沈遲座位邊坐下。
今天上的是句子時態,他以前也花錢去省城的補習班上過課,都是零零散散學習,從來沒集中講解過,青年將十六種時態總結在一張表上,模模糊糊的知識點豁然開朗。
莊州記筆記的手沒停過,休息時他才停下筆向沈遲說:“PUBG更新版本了,出了新槍械,你手現在能打了嗎?”
沈遲看向自己的手腕,經過近兩個月的治療已經不疼了,不過醫生還是建議他休息半年以上,聽到莊州的話飄飄然:“也不是不能打。”
莊州剛想約游戲,青年的視線望了過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我想起來在網上看到過,腱鞘炎還是要多休息,高考完我們再打。”
他說完這段話,那道泛冷目光才消失,青年的神情依然溫和。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莊州不敢提游戲兩個字,坐直身體認真聽課,更別說分神。
或許是因為上課,時間過得格外快,一眨眼便到晚飯時間,沈遲的腦中冒出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畫面,肚子小聲咕了聲,下意識在習題冊寫了關東煮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