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鏡子將校服穿得整整齊齊,施梁體力差,過了一會兒才跟上來, 他盯著玻璃窗問施梁:“現在染回頭發來得及嗎?”
施梁奇怪沈遲怎麼突然想染發了, 不過他無從回答:“沒染過。”
現在肯定是來不及了,沈遲將視線移開,望見站在校門邊的嚴雪宵,光線出奇地好,如同出現在日光里, 面容看不太分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緊張地向校門外走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緩慢。
正在他即將走到嚴雪宵面前時,施梁忽然跑過來:“你要是急著染發的話, 可以去學校對面那家理發店。”
少年面無表情, 耳朵卻細微地紅了, 待施梁離開后,他強調一句:“只是想換個發色,不是今天才想換的。”
嚴雪宵瞇了瞇眼:“挺可愛的。”
少年的耳朵紅得更厲害了,好在是冬天, 帽子將他通紅的耳朵遮掩得嚴嚴實實。
“王老師提前和我說了你這次月考成績。”嚴雪宵停了一陣,繼續說,“四百四十五分。”
滿分七百五十分,四百四十五分在邊城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如果是在燕城只是末尾水準。
可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落了下來,嚴雪宵揉了揉他一頭張揚的紅發,溫柔地說:“考得很好。”
他的不安消失得無影無蹤。
*
季舒由司機接送下課,他握著成績單走進別墅,沈夫人坐在花廳插花,瞥了他一眼問:“月考成績出來了?”
“出來了。”季舒的聲音異常小,“只考了六百四十分。”
“比上次退步了。”沈夫人的語氣依然柔和,“不過只是一次月考,你不需要太掛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季舒捏著成績單的手終于放松,正要去餐廳時,沈夫人輕描淡寫說:“廚房熬的湯還差火候,看完書再吃吧。
”
季舒不敢違背,只能走向書房,附中課程任務重,上完一上午課滿身疲倦,翻開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然而只能在書桌前端正地坐著。
而沈遲帶著嚴雪宵參觀校園,參觀完后他問:“你喜歡吃壽司嗎?我上次和朋友去省城一家壽司店,烹飪手法一般,但東西很新鮮。”
“你是東道主。”嚴雪宵看著破舊的操場,斂了斂眸說:“你說了算。”
第一次當東道主的沈遲認認真真規劃路線,邊城到省城有大巴車,但來回要四五個小時,他在路邊叫了車,司機載他們到廣場門口,兩人下了車向壽司店走去。
“歡迎光臨。”
招待他們的依然是上次那名服務生,帶領他們走到包廂,沈遲將菜單遞給嚴雪宵:“你點吧。”
“有什麼好吃嗎?”青年問。
“白松露沙拉、金槍魚大腹、松葉蟹、玉子燒、北極貝刺身、壽喜鍋,烏冬面也好吃。”沈遲想也沒想回答。
“要這些。”嚴雪宵對著服務生說。
服務生記下菜名,他還記得上次這名紅頭發的少年想喝酒,體貼地問向沈遲:“您想要什麼酒?”
頂著一頭紅毛的不良少年毫無說服力地否認:“我不喝酒。”
嚴雪宵瞥了少年一眼:“兩杯果汁。”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出了包間,沒過多久菜便按順序上來了。
沈遲右手戴著護腕不方便,雖然用左手也能吃飯,但碰到松葉蟹時沒辦法打開蟹腿,他也沒失望,繼續吃其他菜。
嚴雪宵吃飯時很安靜,他也默默吃著,忽然間一個小碗出現在了他的手邊。
碗里不是別的,而是盛滿了拆好的青蟹肉,蟹肉如松針般散開,他愣了愣,冷聲掩下自己的無措:“我不是小孩兒了,能自己吃。
”
“知道。”青年溫和問,“能不能請你幫我吃完?”
沈遲低下頭,勉為其難接受了:“可以。”
他小口小口地蘸著研磨的山葵吃著青蟹肉,味道沒有上一次來吃時好,可依然鮮嫩,泛著淡淡甘甜,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瞇得彎彎的。
他低頭吃著蟹肉,兩個人的包廂格外靜謐,在吃最后一口刺身時蘸的山葵太多,鼻腔里充斥辛辣的氣息,他立即端起桌邊的一杯飲料,嚴雪宵抬起眼簾看了過來。
“怎麼了?”他喝了口果汁才問。
“沒什麼。”嚴雪宵嗓音平靜。
他繼續喝著,喝完一杯后才發現杯子不對,向桌邊看去,猛然發現他手中這杯是嚴雪宵的,難怪剛剛會看過來。
他的臉迅速紅了,握著杯身的左手溫度高得在發燙,連帶著唇間也浮現陣陣溫熱感,像是被輕輕觸摸,下意識想離開。
包廂的座位是兩層設計,左右兩側比主位低,嚴雪宵望著少年不停往下移,最后坐到放書包的左側位。
沈遲察覺到嚴雪宵的目光,沒來由感到緊張,打開書包,拿出月考發下的數學試卷解釋:“我想起有道題不會做,突然想試試。”
“我看看。”青年清冷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他沒想過嚴雪宵會當真,他只能硬著頭皮將卷子遞給嚴雪宵,不過老師講了遍答案,還沒來得及講推導,整張卷子他也確實不會。
“坐過來。”
青年忽然說。
他猶豫了一陣后,謹慎地往嚴雪宵身邊挪了一點。
然而嚴雪宵靜靜望著他,他只好又挪了一點,這次的距離更近了,他能嗅見嚴雪宵身上雪間松木的氣息,呼吸不由得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