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云層從舷窗外飛速掠過,少年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舷窗外,他清楚地認知自己正從太平洋上方越過,一萬四千公里的距離正慢慢變短,一想到這點他似乎也沒那麼難過了。
長達十三個小時的飛機落地,他走到機場,撥通嚴雪宵的語音電話,可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他緩慢發了條消息。
【沈遲】我到洛杉磯了
依然沒人回復。
一個人來到異國的少年抱著背包,戴著耳機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他想對方對自己一定很失望吧,他對這種失望并不陌生,先是失望再變成相互憎厭的陌生人。
少年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慢慢熄滅,他站了起來,鼓起勇氣又撥過去一個電話,這一次電話終于撥通了,面無表情的少年小聲問:“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空氣中沉默,接著他聽見身后出現一陣腳步聲,青年清冷的嗓音在他身后響起,還殘留著呼吸聲:“沒說不要。”
第五十六章
聽到聲音的下一秒, 沈遲像是被放大感官,周圍的一切無比清晰,無論是松木冷冽的氣息, 還是窗外夜幕彌漫的熒光。
在他緩緩轉過身的那一刻,世界驟然靜止, 所有的聲音消失了。
青年比他足足高一個頭, 投下的陰影從上往下覆蓋住他,他籠罩在陰影中,沒來由感到緊張,迅速低下頭。
忽然間, 他的頭頂上落下一只手,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下意識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狹長漆黑的眼,青年低低問:“不理人了?”
沈遲的心臟跳了跳, 還沒來得及否認,嚴雪宵慢慢解釋:“從新澤西過來晚了。
”
初次見面的不安感似乎自這句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從背包的內層里拿出賽事主辦方送的門票:“我有兩張世界賽門票, 要一起去看嗎?”
他又鼓起勇氣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
嚴雪宵輕輕“嗯”了聲。
*
普林斯頓的報告廳中,拜倫代表哲學學院做著報告,他的聲音帶著特有的倨傲, 座椅上不乏坐有教科書上出現的人物。
“Yan放棄這次機會真的太可惜了。”座位上一名猶太裔女生語氣遺憾, “突然請假離開了, 要不然做報告的是他才對。”
“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亞當回答, 不過他想以Yan的性子,說不定只是當作一次普通報告。
而嚴雪宵和沈遲坐在PGC世界賽的比賽席上,他們坐在第五排, 正好平視展館中大屏幕,不需要仰頭便能看見。
今晚十六支隊伍將進行最后一天的比賽,即使比賽還未開始,觀眾席上坐滿了膚色各異的人,臉上洋溢著激動。
比賽還沒開始,沈遲低頭吃著草莓蛋糕,因為嚴雪宵要求他右手戴上醫用護腕,腕部活動被牢牢限制,他只能用左手不熟練地拿勺子。
一直到比賽開始前一刻他才吃完蛋糕,他向嚴雪宵介紹:“參賽的都是各賽區的一流隊伍,積分排第一的是韓國,其次是歐洲的一只隊伍,第三是我們國家的隊伍,每個地區的風格不同——”
他身旁的人靜靜聽著,然而他最后一句話還沒說完時,嚴雪宵突然傾身覆過來,他的身體頓時僵住了。
青年細長的手指輕輕揩過他臉頰上的一絲殘留的奶油,他被觸摸到的位置在發燙,他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地跳動,耳根悄然紅了。
他趕緊側過頭,幸好這個時候比賽開始了,注意力被比賽引開。
沈遲專注看比賽,歐美作為傳統FPS大國,典型特點是槍猛,要是轉移途中碰上人,其他國家的隊伍有所顧忌,但歐美往往一個車隊就停下對槍。
韓國隊正好相反,最出名的是韓式運營,運營的目的只有一個,盡可能保證有生力量進決賽圈。
兩種打法都是把自身優勢發揮到極致,沒有優劣之分,但從結果來看,韓國隊連續五次奪得世界冠軍,與運營的策略不無關系。
看比賽時少年的眼里透著微不可察的羨慕,中場休息時嚴雪宵走出座位。
“我把沈遲的片子給丁教授看了,他現在的手傷只要避免勞累就能治,但能不能打比賽丁教授也不能肯定。”電話那邊的官山嘆了口氣,“其實打不打比賽有這麼重要嗎?”
“對于他很重要。”嚴雪宵平靜說。
“沒見你對誰這麼上心過。”官山想起什麼似地提醒:“新澤西州上私立需要父母的資產證明以及高中兩年的成績單,而且如果語言不過關需要上一年的語言學校,總之挺麻煩的,并且他還有自己的親人朋友,讓他跟著你到陌生的地方會不會太自私了?”
嚴雪宵斂下眼睫,掛了電話,他再回來時,手上買了杯少年喜歡喝的蘇打水。
比賽進行到下半場,沈遲沒有意識到嚴雪宵的離開,他接過蘇打水小口喝著,視線沒從屏幕上離開過。
現場解說是外國人,夾雜的專業詞匯太多聽不懂,但他能看出華國兩支隊伍壓力下頻頻失誤,一開始的銳氣消失不見,少年的嗓音聽不出情緒說:“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