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說。
“這組多少目標?”
“1000個。”
屋內一陣安靜。
這本來是件好事,此刻卻起不了任何安慰效果。要在10秒內找到精準目標,還要從這里撤出去, 簡直天方夜譚。
“別找了,一鍵全撤吧。”游惑說。
154猛地抬起頭:“全撤?所有人?”
這是一個浩大到他沒想過的方案,一鍵全撤,意味著系統做過的所有記憶干擾操作都會被撤銷,不論是誰。
聽聽都很刺激!
『警告!權限將在5秒之內鎖定!』
154看魔鬼一樣看著游惑,然后一把拍在“撤銷”鍵上。
無數大大小小的記錄在屏幕上瘋狂滾動,快到根本看不清字。
『警告!4!』
警告條已經變成了最危險的深紅色,觸目驚心。
“快走!”154叫道。
三人直奔金屬門。
『3!』
154手指懸在感應鎖上,卻沒有立刻按下去。
游惑一直在心里數著秒,知道他為什麼停頓。
因為門外每隔10秒啟動一次的清理程序還剩最后2秒,要等程序結束他們才能開門,否則同樣是死。
『2!』
154的手依然穩穩懸著,但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1秒的時間差簡直生死時速,能把人逼瘋。
『1!』
警告倒數到最后一秒,154一把摁住感應鎖。
滴——
金屬門應聲而開。
游惑的耳釘里忽然閃了一點紅光,又在眨眼間熄滅,代表著密鑰權限已失效。
身后的屋內,三面墻上伸出黑色圓管,像百來個突然抬起的槍口。
火柱從圓管中噴出,瞬間淹沒所有。
三人踩著火舌沖出來。
操控臺和屏幕裹在安全罩里,在沖天火光的映照下,屏幕上滾過最后一片信息,靜靜地彈出一個提示框——
『撤銷指令執行完畢。』
『記憶庫垃圾區全部清空。
』
那一刻,系統里有太多人做出了相似的反應——
922開門的手頓住了,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楚月正在跟于聞說話,張口卻走了神。
舒雪揉著胳膊忽然停下,輕輕“啊”了一聲。
在他們隔壁,被調離崗位的守門老人剛趕回懲罰通道,他正要去看核驗屏,腳步卻突然緩慢下來,走了兩步之后,他茫然地站住了。
還有更遠的地方,更多的人……
當然,還有游惑和秦究。
那個瞬間,秦究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金紅色的大火在翻滾燃燒,熱浪直撲過來,干燥而滾燙。
記憶瞬間涌入腦海的感覺和它一樣。
***
游惑出生的那年冬天,西南某條偏遠的山道上出過一場事故,一輛車沖出圍欄翻下了山道,車上是四口人——一對夫妻帶著老人和剛滿兩歲的兒子。
有人說,那是曾經的緝毒警被尋仇;也有人說,只是自駕游倒霉碰上了下雪天,山道路滑出了意外。不同的傳言卻有相同的結局,人們都說,那一家老少無人生還。
其實不是。
那天的山坳蓋著雪,又濕又冷,本不容易活。可汽車前座燒起來的火持續不斷地發著熱,居然成了一種庇護。
在這種另類的庇護之下,那個兩歲的孩子僥幸保住了命。
不久后,他被遠遠送走。換了姓氏,換了籍貫,換了一切與之相關的信息,和車禍中喪生的三人再無任何關聯。
有時候,不過分關注就是一種保護。這種保護會帶來一個相應的問題,就是孤獨。
這個幸存的孩子卻有點例外。
都說出生在冬天的人堅毅、內斂、沉靜,而出生在夏天的人熾烈、浪漫、恣意。
他生于仲夏末尾,但真正的人生又起始于那個深冬。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融合了兩種近乎矛盾的性格。
他不孤,只獨。又瘋又獨。
像在冰酒里點一捧火。
他念書、長大、進軍校、進部隊……也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走一條和父母相似的路。
直到某一天,他自愿加入那個敢死隊,把命拴在腰間。那一刻,兩條路終于有了重合的痕跡。
這也許是刻在骨血里的冥冥之中。
有人說,記憶一般起始于3周歲,再早的事情太久遠了,留不下什麼印象。
但他記得那個冬天。
車里三人的長相、聲音、說話神態以及笑起來的樣子,他都忘了,一點兒痕跡也不留。但他記得那個山坳的冬天。
很久以前的某一次,不記得是跟哪些人的碰面了。有朋友非要拉他配合一個游戲,類似于不過腦的快問快答,對方說一個詞,他回答想到的第一個詞。
他興致缺缺,答得敷衍。
只記得那人說“家”,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山坳被雪覆蓋的樣子——
一邊的冷冰冰的雪,一邊是火。
這是他一切記憶的開端。
他加入敢死隊后,拿到了一份關于系統的已知資料。那份資料一半在強調任務的危險性,一半在介紹任務目標。
他的任務嚴格來說有兩個:
一是試探系統規則的底線,相當于給所有人畫一個圈,他在哪,極限就在哪。
二是干擾系統核心。
在他的任務清單里,系統核心同樣有雙層意思。既是指冷冰冰的機器,也指與核心相關的人。
資料里寫著,有兩個人和系統關聯緊密,說他們是系統的一部分也不為過。
這兩個人的立場標注為“不樂觀”,危險等級標注為“S”,權限等級也是“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