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面。”領頭的男仆低聲說。
他指著不遠處的屋門,指使另一個男仆:“去敲門,其他人把房間圍上。”
“另一位呢?”敲門的仆人抬起手,又遲疑著問道:“老爺不是讓我們抓兩個?”
領頭說:“隔壁就是,請完這位再去請那位,我們人多勢眾,不急。”
“哦,好的。”
同伴們圍成半圓,那個仆人敲響木門。
篤——
剛敲第一下,門就開了。
男仆:“?”
游惑扶著門,毫無波瀾地看著他。
男仆張著嘴忘詞兩秒,機械地說:“先生,晚上好。您……沒睡?”
“你說呢。”游惑比這位男仆高,看他的時候目光下撇,不死不活的人被這麼看兩下,都凍得慌。
男仆再度卡殼,半晌沒接話。
還是提燈的那位補充說:“沒睡正好,公爵老爺想請先生過去聊一聊。”
他說話的時候,側面的某個男仆手背在身后,攥緊了一把鐵棒。
印象里,客人受到邀請總會驚慌失措,試圖叫喊。
道格拉斯管家總會隨身帶點兒工具,這根鐵棒就是他常用的。
男仆做好了準備,只要這位客人一叫,他就掄過去。
誰知對方說:“哦。”
男仆一個慣性,差點兒把棒子輪到領頭臉上。
他們青白的臉上緩慢擠出一個尷尬的表情,提燈那位往后退了一步,給游惑讓出路。
誰知這位客人邁了一步又頓住,轉頭沖臥室說:“走了,快點。”
男仆愣了一下,說:“怎麼,夫人也沒有睡嗎?”
游惑聽見“夫人”兩字,瞥了他一眼。
男仆正了正臉色說:“公爵現在只點名邀請先生,夫——”
他想說夫人稍后再說。
結果游惑把門縫拉大,露出身后那位比他還高一點的男人。
男仆:“?”
他“夫”不下去了。
他盯著秦究下半張臉,死機一秒,退開來看了一眼門牌,然后冷靜地問:“公爵老爺說過夫妻一間房,深更半夜,先生您為什麼在這?”
“你說呢?”秦究說。
男仆:“……”
他品味了一下,表情麻木:“公爵老爺不喜歡不忠的人,我們本來也要找您,既然如此,兩位都請跟我來。”
秦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出來了。
然后,他又轉頭看向房內。
里面,第三個聲音打著哈欠,含含糊糊地說:“誒,等我把鞋套上。”
仆人:“???”
高齊一邊拽靴子,一邊蹦出來,胡子拉碴和男仆來了個臉對臉。
“……”
仆人青白色的臉變幻莫測,片刻后一揮手:“全部帶走!”
開玩笑,三個男人……
古堡里怎麼能容下這麼亂的東西!
就沖這一點,老爺一定會把他們嚇到哭出來。
***
走廊依舊昏暗,一模一樣的油畫高高掛在石墻上,畫中的人一半隱在黑暗中,好像正透過面具,自上而下地窺視著他們
秦究身后跟著三位男仆,以半包的架勢圍著他,走在最前面。
游惑身后同樣圍著三位男仆,落后他們七八米。
再往后兩步,是高齊和其余仆人。
男仆手里的油燈吱呀作響,光像一汪不平靜的水,忽明忽暗,在秦究背后落下搖晃的長影。
游惑從油畫上收回目光,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他似乎見過很多次……
同樣長長的走廊,同樣揮之不去的窺視感。
秦究身后總會跟著一群人,他身后也一樣,偶爾能聽見高齊拖得長長的哈欠。
有時是他們迎面而來,有時是一前一后地走著,就像現在一樣。
不論哪種,總是隔著不長不短的距離。
不知為什麼……
他總覺得秦究會突然停步,拿著文件或是別的什麼,和簇擁著他的人懶洋洋地交談。
而他,則帶著高齊那幫人……腳步不停。
側身而過的時候,秦究會在交談的間投來目光,一觸即收。
……
“你怎麼越走越快了,仗著腿長是吧?”高齊的聲音響起來。
游惑倏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加快了步子,離前面幾人只有幾步之遙。
秦究在轉過拐角的時候停了步,目光越過三位男仆落在游惑身上。
這次沒有一觸即收,他沖游惑眨了一下眼說:“快來,別讓公爵等急了。”
在他們下到一樓,離西塔底的臥室越來越近時,古堡內其他房間陸續有了動靜。
如果男仆們走慢一些,就會透過扇扇木門,聽見手機鬧鈴聲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三樓的某個房門悄悄打開了。
一個腦袋探出來,左右看了一圈,轉頭對屋里的人說:“應該下去了,我剛剛還聽見一點動靜呢。”
緊接著,不遠處另一扇門也開了。
第二顆腦袋探出來,還沖著這邊招了招手。
然后是第三扇、第四扇……
眨眼的功夫,大半考生都從屋里鉆出來了。
這是他們之前的約定。
既然殺了公爵就能解除詛咒,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早日考完早日休。
他們壓低聲音,悄悄比劃著手勢,同時往一樓潛去。
***
西塔一層偌大的臥室靜得嚇人。
公爵披著長長的頭蓬,絲綢下擺掃過地面。
他正繞著一頭道格拉斯擺蠟燭。
他的臉白得驚人,就想血已經不再流了,嘴角的弧度表明他此刻心情極差。
他很生氣,既是對面前裝死的豬,也是對即將到來的客人。
蠟燭擺好,他直起身,扯了一塊布巾仔細擦著剁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