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臉糾纏而成的風含著潮濕水汽,像一大片迷蒙的云,以呼嘯而來的張揚姿態籠罩在商船船頭。
在它們面前,站著游惑在找的人。
活板門吱呀一聲響。
秦究轉頭看過來。
“你沒進船艙?”游惑翻身上了甲板。
秦究愣了一下又瞇起眼睛:“特地出來找我?”
“沒有。”游惑走到船頭,說:“突然想到一件事,來確認一下。”
“什麼事?”
“確認一下它們的攻擊性。”游惑指著那些白臉。
既然小白臉們都是曾經的船員和考生,那也許……對他們并不懷惡意。
傳說中,化冰的時候它們會出現,也許只是為了提醒啟航的人別把它們忘了,別把它們遺落在這里……
游惑本打算順便上來確認一下,沒想到秦究占了先。
不過這位001先生并沒有聽到“小白臉的故事”。
他說:“我只是好奇,如果硬碰硬它們能把我傷到什麼程度,所以留了一會兒堂。”
游惑默然無語,又覺得毫不意外。
秦究抬起左手,掌心上有一道血痕,很長但并不深。
“起初挺兇的,現在老實了。”
“為什麼?”
“我差不多能猜個大概,所以對他們說,什麼時候消停什麼時候帶他們走。”
于是……小白臉們消停在了半空中,成了一大片靜靜漂浮的云霧。
***
沒多久,考生和船員們也注意到了這點,紛紛從活板門下探出頭,接著長長松了一口氣。
知道問題,就不難補救。
他們在荒島上奔走,在大副的帶領下找到了埋在冰下的8位船員,又花了一夜時間,用火把烤化一部分冰,把那艘裝滿骸骨的舊船剝離下來。
年復一年,骸骨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
但至少全都在這里,一位也沒丟。
船員拋下一根長繩,大家七手八腳把這艘舊船緊緊扣在商船身后。
天邊泛起魚肚白,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經驗老到的船員遠眺片刻,說:“是一個少有的晴天,隨時可以出發。”
大家興致高昂,紛紛爬上甲板。
可高興了沒一會兒,他們又頹喪起來……
“系統親口說了,短期內沒有新的化冰期。這個短期的概念太籠統了,誰知道要等多久……”狄黎膽子越來越肥,抱怨完就開始蠕動嘴唇罵系統。
剛罵兩句,秦究說:“想現在走也不是不可以。”
狄黎兩眼冒光:“嗯???”
游惑瞥了他一眼,問:“我是無所謂,你確定你可以繼續這麼玩?再往下貶沒地方裝了。”
秦究笑了一聲,毫不在意。
狄黎看他們打啞謎,一頭霧水。
沒多會兒,游惑和秦究解了捆章魚觸手的繩子,只留下捆臉的部分。
觸手一旦得了自由,當即瘋舞起來,好幾次差點兒打到船帆,看得大家心驚膽戰。
但兩位大佬卻甚是滿意。
接著他們跟船長借了一根羽毛筆……
狄黎小心湊過來,就見游惑隨便找了塊干凈木板,在上面寫下了四個數字:
922 154 021 078
***
監考處小白船上,四位監考突然收到一份考生求助。
078一看到考生名字就是一陣窒息。
021恰恰相反,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922臉色非常詭異。
唯獨154說:“他居然有求助的時候?”
078突然想起來:“哦對,晚上不是收到系統消息了麼?他們錯過了化冰期,也許現在正在發愁?”
游惑正在發愁!
這句話就讓監考官身心愉悅。
078二話不說開船拔營,直奔荒島。
20分鐘后,小白船航行到荒島邊緣。
離島還有幾十米,四位監考官上了甲板。
他們理了理大衣,本打算正一正威信。結果一探頭,就看見不遠處,三艘商船掄著無數觸手,張牙舞爪就呼了過來。
“……”
什麼玩意兒這是?!
監考官原地轉身,頭也不回鉆進船艙。
078直撲船舵,伸手就掄,企圖來個急轉彎。
但反應再快依然有個過程。
監考小白船往前沖了幾十米,擦著岸邊掉了頭,所到之處,冰封的海水自動融化。
商船上,船長抱著鐵匣子一聲令下,舵手吆喝著打了個滿舵。
小白臉組成的風墻及時撲來,船帆倏然飽脹。
長風呼嘯,海水翻涌。
三艘商船帶著張牙舞爪的章魚追著監考船往死里啄。
監考船所過之處,他們暢行無阻。
***
大副游惑和秦究上了甲板,叫了船長一聲。
“來了?給我個地址吧,不知道你們怎麼想,反正我當你們是朋友了。以后如果有機會,我給你們寫信。”
船長說。
那一瞬間,他一點兒也不像什麼NPC,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生活在某個國家某座城市的活生生的人。
游惑接了筆,抬手寫下一個N,又愣了一下。
他住過很多地方,沒有一處是N開頭的。卻不知怎麼下意識寫了出來。
“怎麼?”大副問:“如果不愿意的話也沒關系。”
游惑搖了搖頭,把N字劃掉,寫了于聞家的地址:“寄這個吧。”
大副又把筆遞給秦究。
秦究卻沒有接。
他垂眸看著游惑的筆跡,說:“我收不到的。”
就連游惑都愣了一下。
秦究又笑起來,指了指游惑對大副說:“等我哪天能收了,我會找他要你們的地址。
”
船長和大副理解地點了點頭。
……
他們身后,跟著那艘濕漉漉的舊船。
它擱淺多年,殘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