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究說:“卷面不整潔和拆船,兩者嚴重程度還是有點區別的。”
“獵人甲死了算不算嚴重?”游惑說:“非但沒扣, 還加了。”
秦究有點想笑。
被貶的官也是官。
他看著游惑冷靜的側臉, 招了一下手示意對方附耳過來:“我覺得有必要給離經叛道的優等生開個小灶, 科普一下。”
游惑:“……說。”
“在這里,動題目和動系統是完全不同的性質。”秦究說:“當然,最好是兩者都不動。”
“……”
游惑木然看著他。
作為一個什麼都敢動的監考,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臉說出這句話。
秦究看見他的表情,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理論上兩者都別動。但如果要比較一下,毫無疑問后者更嚴重, 這甚至不是一個層級上的問題……因為你在挑戰它的權威。”
聽到權威兩個字,游惑暗嗤一聲:“權威。”
一個毫無道理拉人考試的系統,一個隨隨便便決定人生死的玩意兒,有臉說權威?
“別對著我冷笑。”秦究隨便指了幾下說:“考場上它無處不在,你可以對著分數墻或是任何一個空地角落啐它幾下,包括那只兔子。”
死兔子:“……”
“罵兩句再扣十分?”游惑說:“也行,不虧。”
死兔子:“…………”
“這倒不至于。”秦究沉笑一聲說:“你上一輪亂摸烏鴉頭,烏鴉扣你分了麼?所以隨便罵。”
死兔子:“………………”
游惑古怪地看了秦究一眼:“你在幫它說話?”
他問完又覺得這話很有問題。
秦究作為監考官的一員、系統的一部分,幫它說話本來天經地義。
可他這句話……不知不覺間把秦究放在了系統的對立面,放到了己方陣營。
而他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轉變是從哪個時刻開始的……
游惑眉心輕蹙了一下,幾乎是立刻道:“算了,當我沒說。”
秦究:“我聽見了。”
“……”
游惑的臉逐漸變癱。
“有些東西你如果真的好奇,以后可以另找機會討論,萬一又被請去監考處,也能留點話題打發時間。”秦究說這話的時候,輕眨了一下右眼。
游惑微愣。
轉瞬的功夫,秦究已經繼續說道:“總之,系統有它遵循的規則。挑釁題目內容遠不如挑釁系統嚴重。所以,搞死獵人甲只會受違規處罰,該拿的分一分沒少。但拆了系統船就不一樣了。這點系統算得很精。”
游惑看了他片刻,又提出一項異議:“毀考場比拆船嚴重,但上一輪只扣了五分。”
“……看來貴人多忘事,我不得不提醒一句。”秦究指著自己:“只扣五分是因為有另一個人承擔了至少一半處罰,這人此刻正在跟你說話。”
游惑:“……”
秦究:“老實說我一直在等一份謝禮,但某些考生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游惑:“……”
“不過沒關系。”秦究又說:“我在某些事上耐心非常好,不介意多等幾天。”
游惑漂亮的眼珠終于動了一下。他想了幾秒,不緊不慢地回答說:“巧了,我也不介意。”
秦究:“……”
……
不遠處,狄黎一臉懵逼地說:“那兩位是在討論自己的生死嗎?怎麼說著說著還帶上笑了。”
他同隊的李哥仔細辨識了一下,說:“主要是其中一位在笑……”
狄黎:“……有區別麼?”
李哥:“沒有。”
大家都在擔心即將發生的事情,唯獨兩位當事人淡定異常,還有心情聊天。
至此,狄黎總算明白這兩位的分數是怎麼來的了。
作為一個陳年的考生,他對分數無比敏感。
平日里少拿一分心就痛,現在看著游惑和秦究,他渾身都痛。
他甚至冒出了一點點沖動,如果系統允許的話,他可以送兩分過去。但他轉而又想,不論送給誰,總有人會站在倒數第一的位置上。
總有人逃不掉那個懲罰。
看著游惑、秦究直線俯沖到最后一名,他會覺得不舒坦。
那換成陳飛和黃瑞就舒坦了?
一樣不會。
換成任何一組,任何一個人站在送死的路上,他都會不舒坦。
歸根結底,人心都是肉長的。
而這垃圾系統,從來不干人事。
眾人還沒從分數的大起大落中回神,洞里忽然起了風。
最先覺察到的是商船的船員。
這些考場NPC在死兔子說話的時候突然犯困,紛紛靠著墻打起盹來,此刻又猛然驚醒。
平頭大副搓著手臂,茫然地問:“哪來的風?洞口的火堆移開了?”
他問身邊的船員。
船員咕噥著:“不會吧,我去看看。”
大副又問考生:“你們感覺到了麼?”
說話間又是一陣風掃過,潮濕的、帶著海的腥味。
這次很多考生都覺察到了。
他們在那瞬間打了個寒顫,一陣麻意倏然爬上頭皮:
外面的石洞正對著洞口,偶爾有風也就算了。他們現在都聚在里面的石洞中,拐了兩道角,又有火堆阻隔……怎麼可能會吹到這種帶著海腥味的風?
什麼濕漉漉的水汽從火里穿過也該干了!
眾人四下掃視,到處找尋風的來源,越想越怕。
忽然間,又有人慌張叫道:“等下,有聲音!”
大家一愣,立刻僵在原地:“什麼聲音?”
“你們聽,別出聲,你們仔細聽!”
那個考生眼睛瞪得極大,驚慌地在眼眶里轉悠,狐疑地看向各個角度。
他手指壓在嘴唇上,維持著那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