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薛疏更加難辦,搞不好要鬧出人命。
車子開到了飯店云集的地方,夏之衍一路心情復雜不已。
薛疏將車子開到附近的停車場,找了個車位停下,然后從后座掏出頂棒球帽,壓在夏之衍的頭頂。這會兒已經傍晚七八點了,天已經黑了,但外頭的人群還是很多,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看到。
“訂了哪里的座位?”夏之衍問。
薛疏將車子熄火,說:“還沒訂,你想去哪兒吃?”
夏之衍往車窗外面看了眼,頓時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停車位也很眼熟。從角落里的電梯上去,應該會有一道玻璃門,玻璃門后面是一家清幽的特色餐廳,名叫衢州。夏之衍一貫愛吃辣,不同于川菜湘菜那種撒上厚厚一層辣椒的辣法,衢州菜里不見半點辣椒沫,卻辣得鉆人心。
上一世的時候,夏之衍不喜歡跟薛疏出來吃飯,但若是薛疏帶他來這里吃,他還勉強能撩起眼皮子,提起點兒精神跟人出來。
夏之衍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麼。他扭頭回來看薛疏一眼,薛疏也正瞧著他,昏暗中捉摸不透神色。
遠處一輛車開來,車前燈一閃而過,照亮薛疏的臉龐幾秒鐘,夏之衍這才看清對方漆黑的眸子,眼中眼中似乎什麼也沒有,只有他,又好像有很多說不清的東西。
有一瞬間他仿佛被薛疏眼中的情緒給淹沒一般,血液涌上了頭頂。
薛疏俯身過來給他解開安全帶,夏之衍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拽住了對方的手腕。
他手指在薛疏手腕上磨蹭兩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喉嚨里萬分干澀,分明有很多令人心慌的問題想問,但就是開不了口。
因為擔心這些問題的答案令人不知所措,令人無法應對。
薛疏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抬頭看他一眼:“怎麼了?”
夏之衍有點神情恍惚地看著他。
薛疏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輕不可察地翹了翹嘴唇,說:“你不放開我的話,我就沒辦法下車了。”
夏之衍迅速像觸電一樣松開手,隨即將手指插進口袋里,感覺自己指尖有點抖。
薛疏見了他仿佛避之唯恐不及的動作,臉色卻倏然沉了沉,陰晴不定地推門下車。
夏之衍也推門下去,扶著車子,深吸口氣,有點艱難地開口:“這里有家私人菜館,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味道不錯,我帶你過去。”
薛疏緩緩道:“好。”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榆木桌上流水彎繞,幾盆綠植將隔間隔開來,這里人不多,最靠里面的位置被薛疏包下,沒人進來。同樣是上一世同樣的位置,同樣是面容熟悉的老板,不過這里老板自然是認不出兩個人來了,只以為兩個人是第一次來,熱情地在旁邊介紹新鮮菜色。
夏之衍心不在焉地看著菜單——菜單也很熟悉,之后會加些菜色,但是基本的特色菜卻是沒有變的。包括夏之衍喜歡吃的那幾道,薛疏已經默不作聲地圈上了。
握著鉛筆的方式如同握鋼筆,習慣性的動作是少年薛疏還尚未養成的。
夏之衍看著他,心臟跳出了喉嚨。
“這都已經十幾道了,如果只有兩個人的話,可能有點浪費了。”老板接過菜單笑道。
“沒關系,他喜歡辣,吃得完。”薛疏十指交握在桌上,抬起眼眸看了夏之衍一眼,低聲問:“有要加上的嗎?”
夏之衍喉嚨動了動,默不作聲地接過菜單,又添了幾道勾。
老板看了一眼,立刻明了:“你們是有人吃辣,有人不吃辣是吧?”
夏之衍添上的幾道菜全都是不辣的菜。
薛疏明顯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過了會兒才伸出手去握住杯子,喝了口水,手指有些發緊。
老板臨走前還笑著說:“你們感情倒是好,還互相點對方喜歡的,是兄弟嗎?”
薛疏沒作聲,凝固如磐石,夏之衍也沒作聲。
上一世也是這個位置,恍若隔世。
“我就不喜歡你,你做什麼也沒用。我就覺得你一變態,不想跟你培養感情。”夏之衍說這話的時候相當輕描淡寫,甚至沒有給薛疏一個眼神。他當時就覺得特別失去理智,一門心思以為自己事業沒了,全都是薛疏害的,對方純粹一變態,莫名奇妙說喜歡他,他踹開人就想走,但怎麼也踹不開。
他也沒看見,坐在對面的薛疏胸膛迅速起伏了一下,似乎是情緒極為波動,可片刻后又恢復了平靜,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簡直像假象一般。
夏之衍把自己所能想得到的,最傷人最難聽的話都一句句吐出來了,但薛疏跟沒聽到似的,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
他流不出來血,即便流了血,夏之衍也看不見。
夏之衍也是氣瘋了,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怎麼把刀子往對方心里扎,對方跟稻草人似的,仿佛都感覺不到疼,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夏之衍說:“你現在放我走,我還勉強能高看你一眼,否則你現在這樣跟乞丐有什麼不一樣。”
薛疏抬眸看著他厭惡的眼神,眸子又黑又沉,叫人辨別不出那里面更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