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記者一直蹲守在醫院里,見縫插針捕捉著夏之衍,想采訪他兩句。夏之衍下樓去拿藥時,差點沒被逮到。
此時各種聲音都有,新聞滿天飛。眼瞧著再不處理,負面輿論只會越來越多,姚遙便趕緊回公司去了。她神情有些疲憊,也沒想到接二連三會出現這麼多事情,來看了眼夏之衍,確認對方沒有事情,便走了。至于薛疏——反正早就解約了。
只有梁生才留了下來,處理醫院里的事情。
由于小劉是為了躲避前方的那輛超車,朝左邊打方向盤用力過猛,才一頭撞上了左側山壁。他反應過來之后,又瞬間將方向盤朝右邊打過去,竭力保持平衡,所以他自己只是撞傷了胳膊,額頭出了點血。他現在躺在隔壁病房,暫時昏迷中。
但坐在車尾后部的薛疏整個人卻徑直被甩上了山壁,他又將夏之衍死死壓在身下,導致夏之衍沒受什麼傷,而他卻在車子和山壁擠壓之下,躺進了手術室。
目前手術結果還沒出來,不知道人到底怎麼樣。
夏之衍頭發很凌亂,十指抵在額頭上,垂著頭看不到表情。走廊天花板的燈光把他影子拖在地板上。
梁生才走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這麼會兒功夫,對方疲倦了很多,嘴唇上好像隱隱要長出青茬來。
“怎麼樣了?”夏之衍問。
梁生才在他旁邊坐下來,道:“新聞那邊交給姚遙來處理。醫院這邊,費用已經全都交了,不用擔心。小劉沒受什麼傷,已經給他請了個護工。然后便是那幾個粉絲,沒有受傷,只是一直在哭,很難安撫。
”
夏之衍冷笑一下,問:“那個記者呢?哪個社的?”
梁生才道:“現在不太清楚,得問姚遙,她應該回去調查了。”
夏之衍沒再說話,過了會兒他手機響起來,電話那頭是徐麗萍,顯然是在電視機前面看見新聞了,急得不行,嚎啕大哭。
夏之衍走到一邊,跟她簡單地交代了幾句,說明自己沒有事情,又安撫了會兒,那邊才掛斷電話。
薛疏這手術做了八個小時。
輕微腦震蕩,左腿骨折,以及右手被玻璃割破,那些細細碎碎的碎裂玻璃沫子嵌了進去,取出來很費功夫,最后手臂縫了十幾針。
他被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還沒醒。
車禍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這個時候,走廊墻上的掛針都指向凌晨一點了。
“你回去吧,這里我來照顧。”夏之衍跟著推車走,把人安排進了vip病房,在頂樓,沒人來打擾。姚遙找來的兩個保鏢也跟著上去,守在門口。
梁生才陪了八個小時,身體也有些熬不住了,眼眶青黑,見夏之衍走起來搖搖晃晃的,忍不住提醒道:“反正他已經脫離危險了,你先睡一會兒吧,你自己都剛從車禍現場搶救回來。”
他話音剛落,夏之衍擺了擺手,已經隨著推車走掉了。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薛疏從這日凌晨便一直昏迷。中間他爸來過一趟,多加了幾個人來守著,秦力也留在了門外。薛疏父親本來有話要和夏之衍說,但見他坐在病床旁邊沉默不語,連跟自己打招呼寒暄的心思都沒有,便就把話吞回了肚子里。
夏之衍累到了極致,但腦子一直清醒著,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腦子里像是有什麼在切割一般,鈍鈍生疼,破碎玻璃仿佛扎進的不是薛疏的手,而是他的腦子里。
他在薛疏身邊,把薛疏身上被血染濕的衣服用剪刀剪開,然后端來熱水放在床頭邊,用毛巾沾濕,將薛疏從臉到腳都擦干凈。最后把內褲也剪掉了,全身都洗了一遍。最后再給薛疏換上新的干凈的病號服。
這事兒干完天都亮了。
夏之衍眼瞼下面已經變成了一片青黑,許久沒合眼了。實在睡不著,坐在椅子上又難受,他小心翼翼爬上薛疏的床,把人摟在懷里,親親薛疏的鬢角,閉上眼睛。薛疏即便是生病了,身上也很熱乎,兩人縮在被子里,體溫互相傳遞,暖融融的。
但他不敢抱太緊了,怕壓到薛疏的腿,也不敢睡太死了,怕一個不留神薛疏就醒過來了。不過他的擔心純粹是多余的,因為他根本睡不著。整夜整夜睜著眼睛到天亮。
好在薛疏身體恢復能力強,第三天便醒過來了。他腦袋上綁了繃帶,因為幾天都是靠輸液撐著,整個人清瘦了一大圈,臉色又蒼白,嘴唇起皮。關鍵是右手和左腿都被吊了起來,手縫了針,被繃帶綁得跟粽子似的,腿被四十五度吊起來,懸空在半空中,打了石膏。
繃帶下面的手和石膏下面的腿簡直癢得要命,薛疏撓都撓不到——吊了石膏的腿沒有辦法,手有辦法,他趁夏之衍轉身倒水時,偷偷摸摸在床頭墻上蹭了下。
又飛快地縮手塞進被窩里。
夏之衍一轉身回來就看到了,簡直氣到發瘋:“你是不是被撞傻了,你手縫了十幾針,這點癢都忍不住?不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