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完身形一變,化為巨鷹滑過了河面,落在凱文面前。
“這上面粘著個白色的東西。”丹低頭把長箭遞給凱文,指了指箭頭上沾著的東西。
那其實看著有些惡心——除了血跡和肉渣,箭頭上還沾著一片白色略透明的東西,指甲蓋大,被風吹得直顫。
凱文湊近嗅了兩下,又干脆將那東西從箭頭上摘下來,指腹輕輕捻了捻。
奧斯維德在幾步之外整肅存活下來的烏金鐵騎,轉頭看到凱文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抬腳走了過來。
“怎麼個情況?”他湊近看了看凱文的指尖,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凱文哦了一聲,稀松平常的解釋道:“從射中曼考的箭頭上摘下來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蟲皮。”
“……”奧斯維德掏了掏耳朵,“蟲什麼玩意兒?”
凱文瞄了他一眼,將手指尖湊到他眼前:“蟲皮。軟體蟲知道嗎?就那種白白胖胖的,動起來一聳一聳,皮薄餡大的蟲子。你仔細看,能看到這皮上有分節。”
奧斯維德:“……”
有那麼一瞬間,他簡直想把手上的重盾拍到凱文臉上去。
“這應該就是留在瓶子里的母蟲,估計可以通過它來控制放出去的那些飛蟲。”凱文把手上的蟲皮拍掉,抬頭便是一愣:“陛下你臉怎麼這麼綠?”
奧斯維德皺著眉朝后讓了一步,冷聲道:“把你那臟手拿遠點!”
“噢對,我差點兒忘了,你怕這種軟綿綿的蟲子。”凱文非常混賬地笑了。
奧斯維德:“……”你是不是欠?
當然,區區一條小肉蟲,他不可能真的會怕。他只是覺得惡心而已……
但是辯解太多又顯得非常不沉穩,尤其在凱文面前。
盡管他現在已經二十出頭、成為金獅國的掌權者了,但他總覺得凱文·王八蛋·法斯賓德閣下似乎還在把他當孩子玩兒。
就算他現在個頭極高,身材精悍,格斗騎射甚至都不輸軍中悍將,還有著高高在上的地位,但只要到了凱文面前,他就始終無法完全擺脫當年的影子。他非常介意這種感覺,仿佛自己這十來年都白瞎了。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成熟一點,奧斯維德將一串冷言冷語全咽了回去,淡淡地回道:“放你的屁!”
凱文默默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只覺得指尖還有點兒發粘,于是他抬手拍了拍奧斯維德的肩,語重心長道:“年紀輕輕不要這麼暴躁。”借機擦了擦手。
說完,他扭頭就走。
奧斯維德原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后驟然炸了:“法斯賓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凱文已經擺了擺手揚長而去了。
他穿過重新列好隊的烏金鐵騎,走到河岸另一處,那里七八個人高馬大的巨獸人正圍在一起,沉默著填土。
巨獸人其實是非常排外的種族,天生鶴立雞群的體型,使得他們也很難跟其他種族的人混成一片。因此許多重要的場合,其他種族的人是不能隨便參與的,比如葬禮——
凱文站在烏金鐵騎的邊緣,遠遠看著那群巨獸人將麥所化的沙堆用濕土掩埋,一邊小心地避開沙粒,一邊將濕土按壓嚴實。
那樣高大如山的一個人,死后也不過一捧而已,占據的地方不足方寸。
他們的葬禮跟他們的性格一樣簡單直接,甚至可以算得上簡陋了。
但是看著那樣一群鐵血漢子蹲在地上,小心而又笨拙地拍著泥土,又有種說不出的沉重和難過。
直到他們用低沉的獸語念完悼詞,直起身來,凱文才走近了幾步。
肖正扶著班的肩膀,低頭跟他說著什麼,話語內容隱約傳進凱文耳中:“你真的不回山谷嗎?你完全可以跟我回去,我的安和喬跟你差不多大,你小時候還見過的,我保證你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班低著頭,一頭亂毛擋住了他的眼睛,但是從他一抽一抽的鼻子來看,應該還在哽咽。
肖也不催他,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背,無聲地安撫著。
過了一會兒,班才徹底忍住抽噎。他用臟兮兮的手背揉了揉眼睛,抬頭沖肖道:“謝謝,我……我想好了,不回山谷。”
“那你要去哪兒呢?”肖問道,“不回山谷你要去哪里呢?雖然雨季快到了,但外面依舊很危險。”
凱文“咳”了一聲,示意了一下才抬腳走過去,拍了拍班那一頭鳥窩,道:“你要不要跟我混兩年?”
肖抬頭看他,“可是——”
凱文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個提議,算是備選。”他轉頭沖班道,“你現在年紀太小,身上沒幾兩肉,可以練一些靈巧性的技能,等體格養得壯碩一些,再學力量型的會更合適。”
肖反對的話音咽了回去,因為凱文說得不無道理——班的體格就算跟同齡巨獸人相比也過于瘦小,也不知是營養不良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班盯著凱文看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
在他七八歲的人生里,就只有兩個人給他一種山一樣的感覺,一個是他父親麥,一個是凱文。
當然,后者和前者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對麥,他有種天生的崇拜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