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一聽呼嚕聲就會竄出去,所以我們其實經常走散,好在我總能找回他。我敢打賭,等打完這個盹兒,他就不記得見過你們了。”
凱文叼著肉干嚼了兩下,突然眉頭一蹙,抬手打斷道:“等等,你剛才說你爸爸叫什麼?”
“麥。”小崽子道,“怎麼了?”
“我以前見過一個人,也叫這個名字……”凱文遲疑道。
他跟巨獸人族打的交道不如沙鬼那麼多,但也知道不少,比如他們雖然是一個完整的族群,但平時不太喜歡聚居,更偏好各自落腳。只有進入高度戒備狀態,才會聚到一起為戰爭做準備。
因為來往并不密切,所以他們對名字這種“用于區分彼此的代稱”也相當敷衍。就凱文所知,他們都喜歡取單音節名字,張嘴就能叫,省力又敷衍。
而“麥”這個名字,恰好是凱文有印象的幾個之一,并且是印象最深的那個。
因為這是巨獸族上一任首領的名字。
大約十年前,凱文曾經在對抗沙鬼的戰場中見到過他人形的狀態——
那是個有著金棕色頭發和碎胡茬的硬漢,由于種族血統的關系,他站直身體能有兩米多高,像一個肌肉精健的巨人,山一樣穩穩地鎮在巨獸人軍隊的正前方。然后他帶著身后驍勇兇狠的戰士,跟凱文的青銅軍團聯手,把沙鬼大軍剿了個干凈。
那一幕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凱文根本無法把那個名字和眼前打盹兒的雄獅聯系在一起。
他后來確實有聽說過一些傳言,說麥在一次交戰中遭沙鬼暗算,可能沒法再上戰場了。
巨獸人族向來信奉最原始的生存法則,所以麥從首領變成了前首領,之后就銷聲匿跡了……
小獅子撓了撓頭,道:“也叫這個名字?不會啊,我認識的族人里面,還沒有跟我爸重名的。”
那就是了。
凱文看著那頭雄獅,一時間情緒復雜。
一旁的黑耳狼正喝著加了鎮靜藥汁的水,那味道想必不太美好,它喝了兩口,忍不住甩了甩腦袋,從喉嚨底發出煩躁的呼嚕,又習慣性地接了一聲嗥叫。
原本打著盹兒的雄獅突然抬起了頭,它那雙被傷疤貫穿的眼睛不自然地粘合著,瘸了的那條腿努力撐了幾下,終于從地上站起來。
就在它弓起了腰,想要分辨呼嚕聲里傳遞的信息以便應戰的時候,小獅子跳下馬車,便跑過去邊安撫道:“爸爸是我,班。沒有沙鬼也沒人受傷,我只是打了個呼嚕,你再歇一會兒好嗎?”
雄獅茫然地收回了爪子,在小獅子班靠過去之后,才慢慢安定下來,用爪子拍了他兩下,重新伏在了地上。
奧斯維德瞇著眼看著他們,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挑了挑眉,低聲道:“不錯,還記得兒子。”
它瞎了兩只眼,瘸了一條腿,腦袋癡傻記憶空白,跟十年之前天差地別,唯一記得的只有兩件事:
他是戰士。
他還有個兒子。
第7章
奧斯維德這邊攜帶的藥劑效果顯然不錯,不論是給黑耳狼喝下的鎮靜劑,還是涂抹在麥和班父子倆身上的愈合劑,都很快有了反應——
班一路從廢廟這頭滾到那頭,再從那頭滾回來,直蹦直跳,嗷嗷嚎著:“還不如不涂藥呢,癢啊癢啊癢啊,救命——”
跟他相比,他爹就顯得格外淡定。在戰場上混下來的人,什麼罪沒受過啊,這種傷口愈合的酸爽勁對他們來說更是家常便飯。于是他抖著耳朵,默默聽著傻兒子的動靜,偶爾在班跳著腳路過的時候,伸爪子拍兩把以示安撫。
凱文舉著肉干,一邊看戲下飯一邊指點班:“誒誒,往左一點,左!對,就這樣,這一塊還沒掃過。”
班嚶嚶嚶哭著蹭過去。
奧斯維德倒不是很餓。他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看凱文,再看看痛哭流涕的小獅子,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眼前這場景實在太熟悉了,因為當年這個混賬也是這麼對他的。
那時候,還是熊孩子的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著凱文這個混賬學劍術和近身格斗。凱文對細節的要求龜毛又苛刻。快了慢了或是相差一點距離,哪怕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也會要求他一遍遍重來。
這種方式足以消磨掉一個孩子所有的耐心和積極性,更何況那時候他耐心本就少得可憐。
于是,他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地耍賴搗亂,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胳膊盤著腿,對凱文的叨逼叨充耳不聞,打死也不起來。
要命的是,凱文耐心比他還少,而且這混賬腦中從來沒有“尊老愛幼”的概念,說揍就揍,半點兒不含糊。
當時,凱文被他賴地不起的抗議氣樂了,干脆手賤地拎著他的后脖領,拖著他遛。
七八歲的孩子對凱文而言就像沒分量一樣,遛起來行云流水,半點障礙都沒有。
那不要臉的混賬邊遛邊道:“來,往左歪一點兒,左邊。
好了,再往右一點兒,很好就這樣,剛好把地拖一遍,給伊恩老伯省點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