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悅閉上眼睛,狠狠咬牙,垂手插落!
赤霄不愧是上古神兵,劍身沒入肉體的時候,幾乎不費絲毫力氣,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可是他的手為什麼拼命發抖?他的胸口為什麼如此劇痛?他的眼睛為什麼一片模糊?
周悅大腦一片渾渾噩噩,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劍柄,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繼續。
他緩緩拔出赤霄,鮮血登時涌了出來,他伸手探入那道猙獰的傷口,纖長的手指終于碰到了那顆滾燙的九轉金丹。
方才被赤霄刺中的時候,顧雪城只是悶哼了一聲,臉上還是一片茫然,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漸漸明白了什麼,但還是不敢相信,顫聲道:“……哥哥?”
周悅緊緊咬著牙,摸索著那顆滾燙的金丹,臉上已是一片濕潤,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他啞聲道:“別怕,很快就好了。”
顧雪城終于明白了他要做什麼,那張極其俊美的面孔漸漸失去了血色,薄薄的嘴唇輕輕顫動了幾下:“你,你要剜我的金丹?為什麼?”
周悅沒有回答,纖長的手指微微用力。
“嘶……”顧雪城倒抽了一口冷氣,疼得臉色一片慘白,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卻根本動不了,也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在摯愛道侶的劍下,他仿佛不再是那位無堅不摧的凌雪仙尊,而是一個十幾歲的脆弱孩子,只能任人宰割。
顧雪城茫然地望著周悅,他向來極其高傲,這一生從來沒有求過誰,也不需要求誰,可此時此刻,他卻仿佛一個無助的孩子,小聲哀求道:“別,別這樣對我……哥哥,求你了……求你了……”
周悅看著他的樣子,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揉碎了,胸中一片鮮血淋漓,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可是事已至此,只能干凈利索地做完,再優柔寡斷下去,只會讓顧雪城的痛苦更加綿長。
他死死咬緊了牙關,嘴里全是溫熱的血腥味兒,而后手指猛一用力,終于剜出了那顆渾圓的九轉金丹!
“嘶啦——”一道閃電撕裂天空,把他指尖那顆帶血的九轉金丹,映照得金光燦爛,無比漂亮。
周悅捏著那顆金丹,仿佛脫力一般,整個人搖搖欲墜。
顧雪城疼得幾乎意識模糊,臉色更是慘白如紙,但還是強撐著問道:“……為,為什麼?”
周悅還沒有回答,一個清亮悅耳的聲音,已經從臥房門口傳來。
“自然為了我。”
周悅陡然一驚,緩緩回過頭,顧雪城也拼命扭頭望去,兩個人同時呆住了。
白晨雨站在臥房門口,顯然是匆匆趕來,渾身已經被雨水濕透,他望著衣衫不整的兩人,眸色陰沉到了極點,但那陰沉轉瞬即逝,他隨即輕扯唇角,露出了一個無比甜美、也無比惡意的笑容。
他走到周悅身邊,輕輕接過他手里那枚九轉金丹,小心翼翼地放進懷里,柔聲道:“哥哥,辛苦你了。”
顧雪城微微一震,眼睛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白晨雨垂眸望向他,忽然勾唇一笑。
周悅已經意識到了白晨雨要做什麼,啞聲道:“小雨,別那樣。”
白晨雨笑道:“哥哥放心,我不會對他做什麼的,我只是見他可憐,想告訴他一些真相。”
周悅怔然望著白晨雨,腦海里一片凌亂,理智和感情瘋狂地互相絞殺著,沒錯,他可以阻止白晨雨說出那些話,可是既然金丹已剜,如今最要緊的事情,是讓顧雪城徹底斷情絕愛,自己絕不能護著他,讓他心存希望。
自己已經做出了這種事情,如果這個時候再優柔寡斷,讓顧雪城不肯死心,或許連鳳凰涅槃的希望都會毀去,那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僅僅是可恥可恨,簡直是可悲可笑了。
可是,按照白晨雨的刻薄性子,不僅會說出真假玉佩的事情,多半還會胡編亂造,故意狠狠刺傷顧雪城……但是,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讓顧雪城斷情絕愛麼?自己既然已經親手做了屠夫,又何必假惺惺地心疼?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在大雨滂沱聲中,輕輕點了點頭。
白晨雨輕聲道:“哥哥同意我告訴他真相了?”
顧雪城顫聲問道:“什麼真相?”
白晨雨緩緩轉身,他站在白玉大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顧雪城,眼神居然十分憐憫,仿佛看著一只不明真相,自信得近乎可笑的可憐蟲。
他欣賞了一會兒顧雪城狼狽不堪的模樣,忽然彎下腰,輕輕從顧雪城的內衫領口,拽出了一枚潔白的蟠龍玉佩。
“喲,你還貼身戴著呢。”白晨雨看著那枚精心打磨的玉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雪城見玉佩被奪走,整個人登時急了,不顧丹田的劇痛,竟然伸手去搶:“還給我!”
白晨雨輕輕松松一揚手,顧雪城搶了個空。
白晨雨抬起頭,細細欣賞著手里那枚精心打磨的玉佩,笑得肩膀直發抖,他笑得越來越厲害,最后忍不住彎下了腰,似乎肚子都笑疼了:“哈哈哈,凌雪仙尊啊凌雪仙尊,你可真是太好玩兒了,居然自己磨了一枚假玉佩,想和哥哥湊對兒。”
“……你怎麼知道?”顧雪城脫口問道,而后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向周悅解釋道,“哥哥,我的玉佩弄丟了,我……我只是想讓你開心。